我反握住春娘的手:
「沒事吶,我還救人了哩!」
隨即從籃子里取出一個魚翅:
「春娘,給你的。」
春娘愣了愣,推到我面前:
「我不要。」
我又忙著推回去:「這個可補啦!拿去煲湯給洲哥兒喝呢。」
春娘收下,又懷疑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明所以,心想也算回了雞蛋咯。
04
夜晚,我從海邊回到家,正瞅見一人在我家附近晃悠。
我仔細一看,竟然是無惡不作的李賊,李如風!
「誒!」
我大吼一聲,那人果真被驚住,往遠處跑去。
林子哥說得不錯,能去當賊的,都是膽小的懦夫,不敢正面生事。
我回到里屋,正欲臥下,卻聽到隔壁傳來吵鬧聲。
「阿娘,我不用上那麼貴的私塾也能……」
「別的事,娘都應你,就這個事,不行!束脩都交了。
「你得出去,洲哥兒……娘知道你徹夜挑燈夜讀,知道你想出人頭地。
「我砸鍋賣鐵也要把你給供出來,他們越看不起咱們,咱們就越要做給他們看。」
我倚著墻透過窗戶看向月亮,心里默默算計這江洲上私塾到底要多少銀子啊,春娘得過得那麼苦。
轉念一想,看來還是不念書的漢子好啊!以后還是要找不花銀子又能出力的漢子。
…
翌日。
我照常去海邊采珠,把閉息的竅門教給了林香和林瓏,她們先是不可置信,練習此竅門后,回來欣喜若狂,急急抱住我說:
「日子好過了!日子好過了!以后采珠總沒那麼危險了。」
「青青,你爹娘真厲害。」
我笑道:「你們也會跟他們一樣厲害的,學天才的時候不要忘了自己也是個天才。」
當天,我們揣著滿滿當當的珍珠回到家,個個臉上泛起笑容。
每隔一段時間,就把珍珠遞給林香,她替我們找到商戶結算賬款,經過她手,我們少不了一枚銅錢,只是經常會被那些商戶聯合壓價。
一年又一年,轉眼三年過去。
這三年,我勤勞采珠,存了些銀子。
冬天固然困得緊,也堅持下海,有了銀子后,去鎮上鋪子買只燒雞犒勞自己,倒是常事。
一日,我去鎮上集市閑逛,巷子口張氏面膏鋪的大娘急著招呼我買點面膏擦擦,一問價,竟要百來文錢,我急急擺手。
轉頭竟撞上了隔壁家的洲哥兒,一晃三年,不似當年那個唇紅齒白的小書童,此刻五官長開,果真成了俊俏郎君,眉眼間盡顯冷色,面如冠玉,身高竟有八尺有余。
他手里拿著一物,用油紙仔細包好,放在我手上:
「剛剛路過看到,家里人都不太愛吃,你拿去吃吧。」
我愣了愣,想了半天也沒懂這句話的意思。
不喜歡吃,為什麼要買?
再抬眼他已轉身離去。
我打開油紙,一股香氣陣陣噴出,肉香濃郁。
肉質酥香軟爛,肥而不膩。
是我最喜歡的燒雞。
看到江洲,想起前幾年,不少人因他家里的事對他百般刁難,撕碎的書冊,同齡人的孤立,我偶爾路過他家院子,那些濫罵聲臟得不堪入耳。
扔的老鼠,污穢不計其數,春娘大大咧咧罵,他就一言不發地收拾,直到地上干凈了,就回去溫書。
再后來,那些日子,就被他和春娘死死擋在了過去,再也不會重現了。
一切都好了起來。
他通過了院試,成了秀才。
春娘沒再做皮肉營生,不過別的活村里也沒人愿意讓她去做。
家里就由江洲一人擔了起來,常在郵驛看他替人寫信,在書坊幫人抄本。
在家里看他劈柴。
回想起那個場景,倒也歷歷在目……
那是個夏天,江洲正在院子里忙著劈柴燒火,只著個薄衣,天氣太熱,薄衣黏膩地貼著窄腰上,顯露出點點弧度,手臂一抬,汗水順著肌肉間的溝壑流到鎖骨。
看了一眼,我就急忙把門關上。
沒忍住,又打開看看。
他舀起一勺清水往臉上倒去,散出絲絲熱氣,透明的水珠劃過他清俊的五官,停留在鼻尖上,日光趁機灑落在他側臉,映起點點星光。
臉又紅又熱,我怎麼像發燒了,得去找個郎中看看。
05
路上飄著小雪,我急忙把燒雞帶回家,剛坐下,門外傳來吵吵囔囔的聲音。
「放開!!老娘不做那活了!
「現在我是清白人!」
我打開門,隔壁院子里圍了一群村民。
只見一屠夫猛地扇了春娘一巴掌,拿著刀挑開她的衣領,嘴里叫罵著:
「不讓睡是吧,前幾年給點錢就睡,現在給你臉不要了。」
他一臉橫肉,兇神惡煞。
眼見那刀就要劃拉開春娘的衣裳。
突然,一男子上前推開那屠夫,手握尖刀,怒發沖冠。
那屠夫被推倒在地,起身后見此人竟冷笑一聲:
「關公面前耍大刀,還敢逞英雄。」
此言一出,兩人一觸即發。
「噗嗤!」
只見那男子左手推開春娘,右手將尖刀狠狠刺進屠夫心口。
那屠夫的砍刀亦落在男子的脖頸上,血一下噴涌而出,濺在白雪上,印起長長血斑。
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李家村的小賊,李如風。
不擋而反擊,一命換一命,竟沒想過要活。
他直直看向春娘,一句話也不曾說,只用那雙眼這麼靜靜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