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問他們去哪兒了,就聽宋行昭說道:「半年前,我用軍功換了一個恩賞,將清風寨的人招安。可等我回來找你時……」
剩下的話,他沒繼續往后說。
只一眼又一眼地瞪我。
我心虛不已。
是了。
半年前,我燒了我們的院子,死遁了。
「對不起。」
我啞聲道歉。
那天匕首扎進我胸口的瞬間,我以為我真的會死。
可宋行昭握住了半寸。
那匕首,劃爛了他的手心兒,只有尖尖沒入我的胸口。
再深一點,我就真的見閻王了。
我忘不掉宋行昭當時的眼神兒。
驚恐,無助,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可是,做錯事的明明是我。
宋行昭將我安頓在華容鎮的私宅里。
屠三來看過我兩次,見我安然無恙,他抹著眼淚兒哭墳死的嚷道:「大當家的,您要是死了,弟兄們就沒指望了!」
我:「……」
「對了,大當家的,柳玥兒不賣面了,他去教坊里做琴師去了。」
我詫異:「可他的手指不是斷了麼?如何撫琴?」
「什麼斷了啊!那都是某個混蛋的鬼計!」
他剛說完這話,宋行昭就從外面進來:「柳公子大義,分得清輕重,此事算我主謀,他參與,若說是鬼計,倒不如說是知己知彼。」
我翻了個白眼。
柳玥兒這個混球!
出賣老子!
「清風寨弟兄們的招安文書下來了,良民證在府衙,晚些時候我叫人給你們送過去。」
宋行昭一句話,又將我的火氣瞬間壓下。
「良民證?」
「是啊,沒有良民證,將來他們的子孫后代無法入仕,他們也不能安生地在鎮子上做營生。」
我一聽。
這才恍然。
原來宋行昭一切都考慮到了。
20
我養傷的這些時日。
宋行昭將清風寨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打點得妥妥當當。
就連柳玥兒來看我時,都忍不住說:早知道鎮北王這般好說話,你早些從了多好。
我憤憤地揍了柳玥兒一頓。
臨走時,他又跟我說:「其實,這樣也挺好。」
「嗯?」
「弟兄們能正經做人,娶妻生子,將來教導子孫后代,不用再提著腦袋過日子。大當家的,這不就是咱們這些年追求的日子嗎?」
我聞言,倏地笑了。
是啊。
這不就是弟兄們追求的日子麼?
21
宋行昭說要與我舉辦婚事。
回京的路上。
我揪著他的耳朵問他:「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亡妻是什麼意思嗎?」
宋行昭扯著嗓門喊疼,臉上卻一副享受的模樣。
「夫人輕點,讓外祖父瞧見了不好。」
「哦?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有定國公撐腰,我就揍不得你了?」
「不不不,揍得揍得……」
「宋行昭!給我解釋清楚!」
宋行昭揉著耳朵,如那日我撿到他時一般,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我心中瞬間化成一團水。
罷了。
他是誰又有什麼重要的。
要緊的是,我對他,動了心。
宋行昭篇:
行昭這個名字,是我外祖父取的。
父親死后,我承襲爵位,成為鎮北王。
鎮守一方的王侯,總是難免惹京城里那位猜忌。
我也不例外。
那一陣兒,北境異動,我喬裝打扮潛入北境打探消息,卻不料刺客竟追到了華容鎮。
我死戰不退,終于將那些刺客斬殺殆盡,自己卻也力竭昏迷。
模糊中,我仿佛看見一個女子朝我走過來。
她搜刮了我身上值錢的玩意兒,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那地方,瞧著就不像是會有人來的,指不定還有猛獸。
我想求救,可那女子離開的速度很快。
我想我大概是要死在那兒了。
可當我再次醒來時,那個女子就在我眼前。
她叫我夫君。
我驚呆了!
這女子!好生不知廉恥!
可她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理應報答她。
于是我問她想要什麼,她竟然說要嫁給我!
我堂堂鎮北王,怎麼可能娶個鄉野村婦?
我拒絕了她,她也不生氣。
依舊照顧我。
有她在,那些追殺我的刺客幾次三番地暗算都沒得手。
我知道那些人不會死心。可我目前的傷勢,想要對付他們,頗有些難度。
軍中那些人不知我的行蹤,也難以及時援救。
思前想后,我提出了成婚。
我原想著,這樣粗鄙的女子,我是絕對不會對她動心的。
可天長日久地處著,我越發發現,她的可愛之處。
比如她做米湯,悄悄地往我的那份里面放蜂蜜。
又比如,她總是半夜三更去山上采藥草給我,縱使滿身傷痕,也從不讓我知曉。
自小到大,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為著我的身份才對我好。
即便是對我好,也是為了邀功。
可只有她。
她全心全意地對我,愛我。
我淪陷了。
發現的時候,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我喜歡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也喜歡看她在我旁邊揉著面團,興高采烈地給我做吃食的樣子。
更喜歡夜里與她相擁,彼此擁有對方。
可惜,我的傷好了。
軍中那些人找到我的行蹤。
我不得不一邊穩住軍中,一邊不讓她發現我的身份。
可,好景不長。
北境如我所想,發動戰爭。
朝中無將可用。
皇帝第一時間想到了我,于是一封密旨,要我出征。
我幾次三番想要跟她坦白我的身份。
可愛得越深,便越是害怕。
我想,若我能活著回來,我便告知她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