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日,村子里突然出現了可疑人物。
柳玥兒說,那是鎮北王軍中的人。
那些人總在我家門外徘徊,卻又沒有敵意。
不僅如此,每當我短缺什麼東西時,家里還總能突然冒出來我需要的東西。
種種可疑行跡,讓我不得不開始審視我夫君的身份。
觀他氣度,貴氣十足,絕不是尋常富貴人家。
我讓柳玥兒和屠三暗中打探消息。
這才發現,原來我嬌養的小夫君,竟是赫赫有名的鎮北王。
他是官,我是匪。
他殺我,天經地義。
我必須跑。
然而當我前腳邁出村落,后腳宋行昭便背著藥簍追上來:「夫人這是要拋棄我了?」
愧疚感油然而生。
我這人雖然是匪,可我不缺德。
思索再三,秉持著既然壞了人家清白,就要對人家負責到底的心思,我又留了下來。
這一留,就是兩年。
前些日子,聽聞北地戰亂。
戎狄來犯,朝中沒有可用之將,國庫也沒有足夠的銀錢支撐這一場戰事。
因此,兵部和戶部都愁白了頭。
上哪兒找一個既會打仗、還省錢,關鍵是要不怕死的主帥呢?
我當時就有猜測,這人選只怕是要落在鎮北王宋行昭的頭上。
沒想到,短短幾日,消息就傳來了。
宋行昭受了皇命,要率軍出征。
而他又不想對我表明身份,于是便找了這麼個蹩腳的借口離開。
可我,對這一切早已心知肚明。
03
屠三動作很利落。
短短半日的功夫,就將家里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鍋碗瓢盆,硯臺筆墨,就連宋行昭的腰帶木簪都沒放過。
主打一個人去樓空,一個不留。
「你拿著這些東西去鎮子上,能賣的賣,不能賣的分給弟兄們。切記,莫要叫人盯上。」
屠三滿臉興奮。
「有了這些,寨子里的兄弟們,三年的口糧都有了!」
「大當家的您真是高什麼煮飯啊!」
我猜他要說高瞻遠矚。
「柳玥兒要是知道大當家的這一趟賺了這麼多,怕是要高興瘋了吧。」
柳玥兒是寨子里的二把手。
我爹走后,我和柳玥兒共同打理寨子。
與老寨主的劫富濟貧不同,我主張自給自足,所以清風寨自我接手后,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弟兄們也沒見著多少好東西。
柳玥兒時常勸我,土匪就要干點土匪該干的。
可我總覺得有一天,或許我們這些人都能走下山,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你辦完差事后即刻回寨子,將銀錢給弟兄們分了,遣散眾人,從今往后,都安安生生地過日子。」
「大當家的!這是為啥啊!您在宋行昭身邊苦熬了兩年,兄弟們早就想接您回去了!」
屠三和柳玥兒鬼鬼祟祟地與我私下聯系了兩年。
生怕一個不留神,叫宋行昭發覺了我的身份。
如今終于不用遮遮掩掩,心中自然是歡喜的。
然而,我卻嘆了口氣。
接我回去?
哪兒那麼容易。
我若是回了清風寨,將來宋行昭打完仗回來,以他的性子,絕不會放過我。
所以我要徹底斷了他的念想,叫他這輩子,都找不到我。
是夜。
我一把火,將我和宋行昭住的小院燒了個干凈。
04
半年后,京城里多了一家金紙店。
我搖身一變,從清風寨的葵大當家的,成了鋪子里的掌柜。
鋪子新開張,為了與京城的金紙鋪子區分開,我這里不僅賣棺材火紙,還接代替人上墳燒紙的業務。
京城里那些富貴人家,為了彰顯孝道,一到這種有白事兒的場合,便排著隊請我的人去哭喪。
因此,我這鋪子雖然開的時間不久,卻頗有點名氣。
我作為甩手掌柜,只需要在院子里每日曬曬太陽,消遣消遣時光。
可這幾日不知為何,我的眼皮總是跳個不停。
什麼貼符紙,吃偏方,各種手段都用了,可那眼皮子就跟瘋了一樣,跳得不分晝夜。
屠三說,我這是要大禍臨頭了。
我沒好氣地罵他烏鴉嘴。
可沒想到,屠三的烏鴉嘴應驗了。
官兵突然從后門沖了進來時,我正躺在藤椅上曬太陽。
頭頂上突然垂下一片陰影,將我的日光遮住。
「你就是掌柜的?」
我睜開眼,瞧見一個兇神惡煞的小吏正居高臨下地盯著我。
來者不善。
做土匪多年,這點敏銳還是有的。
我訕笑著起身:「官爺好,鄙人正是掌柜的。」
小吏鄙夷道:「好好地姑娘家,怎麼做起了這種晦氣營生?」
我心中不悅:「能賺錢的營生,怎麼算晦氣呢?」
「……」
那小吏帶著人在我院子里逛了一圈,然后得出結論:「瞧著是個愛干凈,有品味的,倒是符合那位貴人的要求。」
我心中詫異,什麼貴人對我這種賣火葬品的店鋪要求這麼高?
真不是東西!
小吏臉色好了不少,繼續道:「你運氣不錯,那位貴人妻子去世,要找人去上墳哭喪。」
我一聽,心想這人果然又是沖著屠三的名聲來的。
于是便準備叫來屠三。
可那人卻打斷我,「貴人點名,就要你。」
我:「??」
可我嗓門不大,且哭不出來啊!
我想拒絕。
然而,小吏拔出手里明晃晃的佩刀,笑得一臉冷漠:「去不去,可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