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公婆敬了茶,我就是齊家的兒媳婦了。
回房的時候,我聽見院子里也是哭聲。
小丫頭們擦著眼淚,一個賽一個地哀傷,好像齊鈺馬上就要死了似的。
我只覺得頭大。
人還在喘氣,你們哭得跟他已經出完殯似的,晦氣不晦氣?
要我是病人我也不想醒來了。
我把哭著的幾個小丫鬟都趕了出去,讓她們出去哭夠了再進來。
還下了命令。
「從今往后,整個院子里都要恢復喜笑顏開的狀態,不準哭,都要笑!越哭越喪氣!世子爺人還好好的,你們反倒天天哭,想干嘛?以后都得給我笑起來!世子爺聽著你們笑,說不得一會兒忍不住就醒了!」
底下的丫鬟們面面相覷,臉上淚痕未干,不知該不該聽我的。
不知什麼時候路過的侯爺在院門口突然鼓起了掌。
「兒媳婦說得在理,鈺兒還活著呢,哪里就輪得到我們天天哭了?哭多了果真喪氣!以后都得笑!鈺兒從前最愛嬉笑打鬧,最煩聽哭聲!還有,你們記住了,世子夫人說的話就等于我和夫人說的,不許忤逆!」
丫鬟婆子們這才戰戰兢兢地揚起笑臉,沒多大會兒,整個院子就又恢復了從前的模樣。
與丫鬟婆子們不同,她們分工明確,都有各自的活計要干,而我就有點多余了。
總不能我相公還在床上躺著,我這邊先自娛自樂起來吧?
再說了,平日里我也沒什麼消遣,竟琢磨著怎麼討好嫡母和姐姐了。
回了房,我百無聊賴,閑來無事抽出書架上的書,坐在齊鈺床前念著。
我心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在他耳朵旁邊念念書,萬一他聽到精彩的地方突然就醒來了呢?
齊鈺什麼書都看,有的是奇聞逸事,這種我還能多看兩眼,有的則是兵法謀略,這個我看不懂,越念越晦澀難懂。
有的,則是禁書。
「……柳襄兒軟了腰肢,一張紅唇微張,吐出如蘭似麝一般的香氣,孫大有小腹一緊,只覺手中握著的是一團棉花……」
念著念著,我越念越覺得不對勁,翻過書面,頓覺老臉一紅,原來這是一本禁書。
「齊鈺,你這混賬!怎麼什麼臭書都看!」
氣得我摔了書,坐在床前瞪著眼直喘粗氣,也不知是羞的還是臊的。
靜謐中,我恍惚聽到了幾聲笑聲。
那聲音很輕,卻讓我捕捉到了。
整個房中除了我就是他,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在外間。所以我沒笑。
那是誰笑的?
我一時害怕,哆嗦著叫了人進來。
這一鬧騰,驚動了公婆。
他們相互扶持著趕來,聽我描述了一下方才的經過,在聽到我說齊鈺笑了,婆母一激動又要號啕大哭,被侯爺一把捂住了張開的大嘴。
「你沒聽兒媳婦說嗎?鈺兒能聽得到,你越哭他越沒有求生的意識,你要笑,要引他醒來!」
婆母把眼淚憋了回去。
她拿起我方才念過的書,接著念了下去,結果沒念幾句也跟著罵了起來。
「齊鈺!你這小兔崽子,成日里就知道看些不三不四的書!混賬東西!」
話音剛落,齊鈺果然又笑了幾聲。
這下婆婆徹底信了。
她的兒子還活著,她的兒子不會死。
死人是聽不到也不會笑的。
她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臉上的表情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拉著我的手就不放。
「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是個有福的,你在水里不顧生死拉住鈺兒的手,我那時就覺得你是個好的!好孩子,謝謝有你!我真的謝謝你!」
公爹把癲狂的婆母抱了下去。
如此這般過了三天,到了三日回門,婆母問我的打算,畢竟我一個人回去,不太好看。
「娘也知道,我只是個庶女,嫡母并沒有多喜歡我,只是家中還有姨娘,若我不回,恐怕嫡母多心。」
跟聰明人打交道不需要說太多。
三日回門那日,侯爺親自跑了一趟,雖然沒留下來喝酒,卻也看出了他的重視。
姜府門口堆滿了宣平侯帶來的厚禮,還特意叮囑我爹,說我掛念姨娘。
這樣赤裸裸的厚此薄彼明示暗示,差點把嫡母氣死。
「兒媳在家里照顧鈺兒,脫不開身,我這做公公的不能寒了她的心。」
一番話點出了我在侯府的地位水漲船高,我爹樂得直說好。
他當然好了,舍出去一個庶女,跟侯府又攀上了關系,里外里他賺了。
我對我爹從來沒有期待,我只希望他善待我娘。
11
齊鈺醒的那日,我還在床前扭腰扭臀,學著他書里寫的那些武功姿勢亂比畫。
一會兒我是峨眉派高手,一會兒我又成了六脈山莊的高徒。
唾沫橫飛中,我跟齊鈺四目相對。
他睜開了眼,嗓音沙啞,眼神略帶迷茫地問我:「你怎麼在這兒?」
我手里還拿著給他擦身的手巾假裝武器。
因為他一直昏睡不醒,太醫叮囑,一定要給他勤翻身,勤按摩,多擦洗,省得長褥瘡。
也因此,我擦他跟擦家具一樣迅速,就連常年伺候他的老嬤嬤都說我動作靈敏,快,準,穩。
「有您在身邊,老奴總算能放心了!」
老嬤嬤擦著眼淚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