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轉折點竟然來得那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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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春光正好,嫡姐姜媛說要出去踏春。
我本不想去,雖然這幾天癸水快結束了,只是一出門總是不太方便。
但是姜媛這個人性格強硬,她決定了的事誰都沒辦法改變,她要讓誰去誰必須得去。
我爹雖然只是個禮部尚書,但是嫡母娘家卻是大有來頭。
宋家原先是前朝貴族,后來改朝換代也沒動搖根本,反而越發昌盛起來。
整個朝堂的官員,十之有五出自宋家家學,宋家學堂出了名的嚴師高徒,無數學子們為了爭奪宋家學堂的名額而擠破了腦袋。
所以,宋家雖然沒有出仕的兒孫,卻有數不清的官員們是宋家曾經的學生。
要不然這麼多年沒有嫡子,嫡母的地位一直很穩,就是因為我爹不敢休妻,畢竟得罪宋家就等于得罪了大半個朝堂,孰輕孰重他還是能分得清的。
七出之罪,也只是說說而已。
真正有地位的女人壓根不屑一顧。
不過我爹雖然不敢休妻,但是他敢納妾;嫡母雖然不怕被休,但是她沒有生出來嫡子,還只有一個女兒,她也心里發虛。
所以這麼多年,這夫妻二人互相制衡,形成了如今這種詭異而又平衡的局面。
這也就導致了姜媛獨大,底下庶女們不敢反抗,包括我。
她說要展示我們姜家嫡庶之間相處融洽,嫡母對我們一視同仁,姐妹們和和美美和睦共處。
可實際上她對我們也只是面子情,平日里說打便打,說罵便罵。
若不是我有意討好哄著她,恐怕也少不了挨打挨罵。
其他庶妹們私下里都說我是馬屁精。
可我不在乎,真的。
我只在乎自己的前程。
所以,姜媛發話,我也不得不讓丫鬟多帶兩身換洗的衣裳備著。
因為我是姜媛的狗腿子,有幸得到了跟她共處一輛馬車的殊榮。
她對著鏡子搔首弄姿,一會兒嫌棄頭發梳壞了,一會兒嫌棄自己的口脂不夠鮮艷。
「嬅嬅,還是你做的口脂好看,下次多做幾瓶,我也好送人。」
她隨口一說,我就要忙碌上好久。
從采買原料到研磨到制成,都要我親力親為,還得按照她的要求來。
無奈她是姐姐,是嫡女,我若是不聽,她就要去嫡母那里告狀,我也只能強笑著應了下來。
一路顛簸,郊外景色倒好,冬日里的雪已經化了,凍上的河流也被沖刷開了,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不遠處還有盛開的迎春花,黃色的小花綻放了一大片,看得人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鳥鳴聲聲,流水汩汩,這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世家貴族的姑娘小姐們。
而隔著的對岸,就是一群風流浪蕩的公子哥兒。
我這才發現,姜媛為何固執己見非要來踏春了。
姜媛這個人,說好聽了是固執己見,說難聽了就是又懶又饞想一出是一出還不許任何人反駁,完全不顧旁人的感受。
原來她今天特意梳妝打扮,是因為對岸的那群公子哥兒們。
整條河并不算寬,甚至還能很清楚地看到對岸到底都有誰。
公子哥兒們附庸風雅,又是寫詩又是揮毫潑墨,又或者吟誦著自己的文章。
其實眼神早就飄過來了。
畢竟河對岸香風陣陣,女子們喜笑顏開,聲音宛如黃鸝一樣動聽。
中間的河流如同楚漢分界一樣,誰也別想打破界限,卻更讓人覺得心癢難耐,恨不能插了翅膀飛過來。
姜媛矜持地同其他府上的嫡女們說著話,而庶女們也有相熟的好友。
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也不知是誰,提起來做紙鳶放。
大家頓覺有趣,便拿了趁手的工具制作開了。
不遠處就是竹林,吩咐小廝去砍了回來做骨架,而紙鳶的形狀則由我們自由發揮。
姜媛做了個蝴蝶形狀的,上面還寫著藏有少女心事的詩詞。
我一眼看穿她心思不純,暗暗警覺中,便糊弄著做了個最普通的黑白燕子。
別說少女心事的詩詞了,落款都沒有半點。
畢竟萬一被哪個風流公子哥兒撿到了,到時候說都說不清楚。
她是嫡女,有娘家做后盾,自然是什麼也不怕。
而我無依無靠,我爹這種人,關鍵時刻恐怕會把我推出去全了他的臉面,所以,我誰也別想指望,我只能謹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姜媛看著我灰撲撲的燕子,頓覺無趣。
「你這畫的都是什麼?」
她嫌棄地撇了撇嘴。
她畫的蝴蝶果然精美,仿佛躍然于紙上一般地花枝招展。
紅的紅,粉的粉,黃的黃,綠的綠,更別提那一手絕妙的蠅頭小楷,看著就覺得寫字的女子溫柔如水,肯定是個絕色美人。
我心頭微冷。
姜媛不安好心,她若是遇到不稱心的事了,估計會把我們庶女推出來擋刀。
對岸都是男子,倘若有人拿著她寫的紙鳶大做文章,倒霉的還得是我們這群庶女。
所以我特意告訴其他人,我畫的是燕子,灰撲撲毫無新意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