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簡直是夢中奇談!
這幾日我每日「醒來」,可都是被這小侯爺從床上踹下來的。
難不成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小侯爺居然體恤民情,不但沒有踢我,還讓我多睡了時辰?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驚詫,小侯爺面上便閃了幾分不自然。
倒也不怪他,畢竟我倆相愛相殺這多年,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僅能如此心平氣和。
我想到了昨晚上的話,不免也覺著一陣面熱,遂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昨夜的事情,你莫往心里去,全是我亂說的。」
小侯爺表情微變,顯然有慍怒之勢,我可不敢和他對起來,忙改口說道,「自然,也有那麼一兩句真心話。」
罷了,看在今天睡了個好覺的份上,勉強不和他吵了。
小侯爺得寸進尺,自我肯定地說,「不喜歡我是假,對我有情念是真。」
我何曾說過同他有情念了?
我懶得理他,只敷衍地應了一聲,「行吧,您愛怎麼想便怎麼想。」
十四
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我不相信小侯爺當真能收斂棱角,就像我也沒法糾正自己每時每刻的毒舌。
但我有一句至理名言,那便是改不了就算了。
小侯爺每次都能被我這句「算了」氣到吐血,但我沒辦法,斗來斗去多累呀。
許是那夜徹夜長談,小侯爺同我倒是少了些針鋒相對。他既不來擠兌我,我便也沒有旁人可以擠兌,只能成天推著他在草原上吹冷風。
秋獵這日,我大哥便賊兮兮地拉我到拐角,小聲地說,「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我以為他腦子壞了,但顯然不可能,便只當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遂又問了一遍。
「大哥……你,你說什麼?」
好在雅恩這次說話便有條理一些,「看你近來無精打采的,你若是.......咱們兄妹二人,雖不是親生,但這些事情,你可以同我說一說……」
我面上漲紅一片,趕忙打斷了他的臆測,「大哥,你莫要亂猜了,我同,我同他沒那回事兒!」
雅恩恐怕想象不到,我同小侯爺每日就寢都是先罵后打,最后才睡。
但他看我一臉難以啟齒的樣子,隱約知道我同小侯爺還算是清清白白。
草原民風屬實豁達,盡管我大哥十分克制和內斂,但還是按捺不住地說,「難不成是小侯爺身子不行?」
我忍無可忍,「你自己問他去!!!」
我實在不想和他說這些,羞憤地扭頭就走,只留下一臉沉思的雅恩,獨立風中。
小侯爺倒也沒閑著,幾個草原壯漢看他生得貌美,便膽大包天地湊上前來搭著話。
我看著實在心煩,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有眼無珠,認不出來這是個男人。但又害怕旁人看出端倪,只能推著小侯爺往寂靜處走去。
小侯爺心情顯然也不是很美妙,我倆各自心事重重,倒是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錯覺。
草原上的風素來帶著一種蒼勁,他綰起來的長發被吹下來幾縷,又被他隨意地別在耳后,多了些許凌亂的風情。
此地人少,我竟鬼使神差地撥開他的發簪。
小侯爺不戴頭飾,只用一根白玉簪將墨發綰起,是一個簡單溫婉的婦人發髻。
好在他生的本就俊麗清瘦,遠遠瞧著,更覺其有幾分矜傲的風骨。
他沒料到我突然拆了他辛辛苦苦盤好的頭發,表情微變,當即想和我大吵一架。
我只看見他唇瓣微動,但未出聲,他便泄了氣,頗為幽怨地說了一句。
「罷了,你開心便好。」
我手中那根長簪,忽而燙得有些灼人,竟是不知該放向何處。
「小侯爺。」我喊了他一聲。
他懶得抬眼,只撐著下巴望向遠處連綿萬里的草場,沖我淡應了一聲,「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想喊你。」
我抬手將他凌亂的頭發重新盤好,順帶從地上為他摘了一朵秋日開盛的野花。花枝秀麗,越發襯得他美艷絕倫。
由此我得出來一個真理,倘若我同他誰都不開口,確實能夠安安穩穩地相處一段歲月。
但這份安穩,夾在我同他兩個含混危險的身份中間,勢必是短暫的。
十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日里雅恩的話,夜間躺在床上的時候,我便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草原的床不像中原靠墻而放,只是立在大帳中間,左右都能下榻。
小侯爺被我這動靜折磨得睡不著,抬起腳,沒把我踹下床,反而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以為他是睡著了亂動,怕他動手動腳,就沒敢再翻來覆去。
可他看著瘦弱,壓在我身上卻是沉得厲害。我想,他還不如一腳把我踢下床呢。
我不敢出聲,只能鬼鬼祟祟地坐起來身子,想要將他那條長腿搬下去。
沒成想我剛從他腿下解脫,躺下去還沒有一眨眼的功夫,他長臂卻壓在了我的腰上!
我不知道以往是怎麼樣的,反正原先我總是睡得比他早,醒得比他遲——竟然從未想過這廝竟然敢夜間占我便宜。
沒等我怒罵,身側卻傳來小侯爺的低語。
他語氣很冷靜,壓根不像是被我驚醒的樣子,可我卻沒法對他大動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