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殿下,您不進去休息嗎?」
我一回頭,使臣團那幾個老臣臨風站著,不知道站了多久,頭上的發冠都差點被吹了下去。
總歸,借著月色看他們老邁的臉色,確實是嚇了我一跳。
是那種審視,打量,且懷有探究的眼神。
黑燈瞎火的不睡覺,在這守著我?
寧錦一果然是劣性不改,慣會威逼利誘。
我咬著牙冷哼一聲,氣勢倒足,甩袍便走了進去。
見過逼婚的,沒見過逼人回家睡覺的。
掀開帳門,里面突兀地放了一塊屏風,顯然是寧錦一整出來的幺蛾子。
小侯爺似乎沒料到今晚上我能回來得這麼早,他半坐在浴桶里面,頭發全散在腦后。霧氣氤氳之下,倒真是一位撲朔迷離的美人。
他這是做什麼?一點不守男德!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在帳內洗澡!
我只覺著鼻腔一熱,慌忙背過身去,「你!你……你先洗,我,我,我隨后再來。」
沒等我往前走,身后傳來涼涼的一聲。
「站住。」
氣勢逼人,略帶殺意。
不管我腦子里面怎麼想的,反正我腳下動也不敢動。
我聽見了水波蕩漾的聲音。
我聽見了他邁下浴桶,往我走來的腳步聲。
小侯爺玩這麼大?
事到如今,饒是我腦子再不好,也能猜出來小侯爺這會兒洗澡,八成是故意的。
我又氣又惱,又不敢回頭看,只能強裝鎮定地說,「難不成你想讓我幫你搓澡?我可不干。」
小侯爺沉默了一會兒,才在我背后發出一聲桀桀的冷笑。
「李如風,你膽子不是很大麼?有本事你回頭。」
「有本事你穿件衣服。」
可說到頭來,畢竟耍流氓的是他,我害羞什麼?
沒等小侯爺反應過來,我猛地回頭,熟料小侯爺剛伸出一雙不知道要干嘛的手,我準確無誤地撞在他的手掌——
上趕著送臉讓人打的應當只有我了,一時間,尷尬倒比疼痛來得更快
「寧錦一,你竟然敢打我!!!」
我的左臉火辣辣地疼,他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弄傻了,忙上前扣住了我的下巴。
「讓我看看,疼麼?要不要宣太醫?你怎麼回事,不是說不回頭嗎?」
太醫?哪里有太醫!他是真的驕奢慣了,打腫臉都要喊個太醫!
好在他還是穿了件衣服的,下面套了一條濕漉漉的長褲,上半身還赤裸帶著水汽,肌理清瘦,有一層薄且有力的肌肉。
不知怎麼,我看著他憂慮的眉眼,竟然出了神。
他墨發及腰,眉眼清麗俊秀,扮作女子也渾然天成。
是容顏絕世,是當之無愧的公子世無雙。
只是他尋常總愛皺著眉頭,周身總縈繞著一種眼高于天的傲慢。讓人見之便覺著他家產萬貫、惡仆無數,最好不要隨意招惹。
即便我同他相識已久,卻也從未見過他這樣溫柔憂慮。
我疼得厲害,一把拍開了他的手。
「少在這里惺惺作態!還不趕緊去穿件衣服!」
草原的風吹得無孔不入,眼下雖是初秋,但夜間已經有了寒意。
小侯爺自然不會聽我的話,只是轉頭拿了塊軟布,沾了沾他的泡澡水,敷在我的臉上。
我唇角剛想抽搐,卻疼得齜牙咧嘴,說話都有點困難。
「你……你就用你的泡澡水?」
小侯爺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卻是格外猙獰,「你嫌棄?」
我哪敢再說話,只能任由他那帕子在我臉上施以惡行。
七
小侯爺是當之無愧的美人。
這是見過大世面的京城百姓,眾口流傳的事實。
他笑起來好看,不笑的時候更好看——只要他不露出想殺人的神情,便是怎樣都好看。
他將我困在床榻之間,單手托起來我的臉,另一只手卻壓著那濕熱的帕子,一動不動地為我敷著臉。
他的手很熱,倒確實是消減了我面上那腫痛。
我卻盯著他散下的長發,罕見地升起來幾分賊心色膽,將目光落在他勁瘦的腰身上。
原來,男子脫下衣物后,倒是比穿上還要好看。
我不爭氣地吞了口唾沫,做賊心虛地想將目光移開,就見小侯爺順著我的目光,看向了他自己腰身。
小侯爺生的勁瘦有力,更是膚白盛雪,確實是未曾受過人間疾苦的模樣。
不知為何,他垂下頭不過一眨眼,那胸膛便泛起來粉嫩的桃紅色——像是誰灑了一盒胭脂在他身上,潤紅了他的眼底眉梢。
我驚奇道,「寧錦一!你竟然還會變色!」
小侯爺一愣,隨即氣急敗壞地嗆了我一聲,「李如風……你不會說話就閉嘴……」
我當即嚇得連眼睛都閉上了。
八
好在有了小侯爺那洗澡水的照拂,第二天我的臉只是有些紅,不算高腫。
但盡管如此,還是在草原上傳開了。
他們的二王子在新婚第四天就因為夜不歸宿,被中原公主打紅了臉。
我大哥得知此事,巡游回來便將我傳喚進大帳。
雅恩沒說話,只是仔細端詳了我的臉。過了片刻,他才提起刀,準備去和寧錦一決一死戰。
我趕忙攔住了他,「不是他打的,是我昨晚上自己撞上去的。
」
我大哥以為我還在包庇他,當即怒上心頭,「你有那麼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