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無人問津,要賴定價太貴!
「窮便生奸,不定是她想訛誰一筆。
「身無分文,何必茍活?
「不如先反思自己。」
康景淳說這話時得意洋洋。
我聽不下去,當即訓斥了他。
其他學生附和,他受不了白眼,拂袖而去。
我本沒有當一回事:我這課本就是選修,這康景淳若知錯,會來同我道歉,不知錯,也最多就是不上我的課。
可沒有想到,第二日我正上課呢。
卻忽然有學生來找我——
「夫子!快去看看吧!
「山伯和英臺應為您和康景淳打起來了!」
等我上完課,跟著學生匆匆趕到經院的時候,打架的人已經被拉開了。
康景淳不知去了哪里。
經院外面的空地上正跪著兩個人。
梁山伯和祝英臺。
他們的手高高抬起,將厚厚的書本舉過頭頂。
指尖和掌側又紅又腫,一看就知道已經挨了戒尺。
祝英臺千金小姐,怎會挨過這樣的懲罰?可我見她只是眉眼低垂,嘴唇緊抿。
一張臉煞白了,卻依舊忍著。
倒是每天口口聲聲「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山伯,眼圈都紅了。
祝英臺:「莫要娘娘腔!哭什麼哭?」
我:……
我應該要欣慰的。
看到英臺這麼直男,像是一輩子都不會開竅的樣子。
可一轉眼,就見到兩個人相距不足一尺。
英臺的胳膊因為舉東西太累,所以微微顫抖著。
而山伯,雖然嘴上訓斥,可手肘還țů⁵是輕輕抵住英臺的左臂,幫她分擔一部分書本的重力。
我:!!!
啊啊啊啊!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康景淳神經病啊?干嘛要惹他們啊?
可我沒有來得及尖叫。
杜夫子走了出來:「徐夫子。
「咱們說一說山伯和英臺無故毆打他人的事。」
9
我跟著杜夫子一起進了教室。
兩個學生仍在外面跪著。
若我是一般家長,我早就站在孩子這邊,跟老師討要說法,問他為什麼體罰了。
可我是家長的同時還是夫子。
現在不是老師不能隨意體罰學生的現代,而是天地君親師的古代。
所以,我只能當最卑微的家長,試探性地問杜夫子:「這倆孩子打架也不至于這般罰啊。
「這是怎麼了,怎麼罰得這般重?」
就算罰,也不該單單罰他們兩個。
「還能為什麼?」
竟還是因為課堂的事。
康景淳被批評,就記恨上了我。
但我終究是夫子。
所以,他就只好和別人背后蛐蛐我。
……從他課堂那些話,就能猜出來,他是擅長蛐蛐人的。
他是在杜夫子上課前蛐蛐的。
「徐夫子?女人而已。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倒是出來拋頭露面了。」
「也算相夫教子……這不是丈夫死了,教子教到了書院里?」
「萬松書院收生嚴格,我能進來都花費頗多。誰知道她走了什麼關系?」
「她還能當夫子。必定和山長關系匪淺。」
可偏偏,他還沒蛐蛐多久呢,就被英臺聽到了。
「女人就不能來書院?
「你自己臟便看別人臟。
「還花費頗多……區區束脩都交不起,你還讀什麼書?」
「狗腿子你罵什麼呢?」康景淳本就看不順眼英臺高冷。
想他在萬松稱王稱霸,偏英臺來時,好不排場,當即引得他好多狗腿子去討好他。
偏偏英臺高冷,一概不理。
康景淳本就記恨英臺很久了。又逢英臺替我說話——
可他忘了,杜夫子的課上除了英臺,還有一個山伯。
所以,在他剛剛拽到英臺的衣襟時,一記拳頭就砸到了他的臉上。
「在場除了一個你。」山伯滿臉戾氣,「還有誰討罵?」
杜夫子講完這些經過之后,讓我評理 。
「竟然直接在書院內斗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康景淳亂說話,夫子都不追究,他們去管些什麼?」
「就算追究,好好說話不成?上來就打人……」
他看向我,期望得到我贊同的樣子。
「放你爹的屁。」我輕飄飄喝了一口茶,「我憑什麼不追究?
「我要是走關系進的,那夫子你是如何進來的?」
「令尊賣溝子走的關系嗎?」
「你!」杜夫子一下子漲紅了臉。
見他胡子花白的樣子,我趕忙放下了二郎腿,生怕把他氣過了臨界點,腦梗了。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老夫要找山長評理!
「老夫與你不共戴天!老夫要讓山長開除你!」
杜夫子的聲音透過窗戶傳出去。
我看到跪在外面的兩個人臉上帶了不安之色。
只笑意盈盈,任由杜夫子扯著袖子往外走。
「我不就是說夫子的父親賣溝子嗎?
「夫子生什麼氣啊?好好說話不成嗎?」
裝什麼裝?
康景淳造我黃謠,學生和兒子替我出頭,他不罰康景淳罰梁祝,還替我大度上了。
屁股歪得沒邊了!
輪到自己怎麼不大度了?
走出經堂時,梁祝二人還在跪著,只是目光紛紛看向了我。
隔著一道窗,我和杜夫子的對話,他們很能聽清楚。
「看什麼看?」我一手拉起一個,用自己隔開他倆,「跪什麼跪?
「為老不尊,給他個臉,倒是體罰上了!
10
亥時一刻,我和杜夫子才從山長院里出來。
我們倆在山長那里過了八百招。
他訓我兒子我就罵他爸。
最后,山長頭疼,最后各打三十大板。罰了我三個月的薪水,罰了杜夫子兩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