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將話挑明,殿內短暫陷入沉寂。
本以為她會辯解一番。
豈料,她卻忽然怪聲怪氣的,指著我大笑起來。
「那又如何?你以為自己掌握了一點證據便能威脅我?可笑,你猜?錦珩哥哥是會信你一面之詞,還是信我?」
「惠妃?這個賤人仗著臉與我有幾分相似,敢勾引錦珩哥哥,同我爭寵,這就是下場!」
「哼,還有她們那群狐媚東西,待我登上后位,定將她們一個個全部折磨致死…」
啪——
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我一貫不喜歡同瘋子爭吵,能動手,便不動口。
「我從不打人,但卻打了你三次。池幼薇,你還真不是人。」
她剛挨了我巴掌,對這番話卻充耳不聞,只是低頭撫著隆起的肚子,滿眼幸福。
「待我為陛下生下長子,這被你占據的后位,何愁不能奪回來?」
原來事到如今,她還沒看清。
還在妄想區區皇后之位呢?
我就是那只占了后位的鳩。池幼薇回宮至今所做一切,僅僅是為了同我爭一個,顧錦珩精心搭建的,棲身的籠子。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我站定,朝她燦燦一笑:「池妃想要如何奪走后位?」
我左手掀開那桌案上已經燃盡的香爐,「是憑借這爐中上乘的帳中香呢?」又頂著池幼薇驚恐的眼神,右手緩緩撫上她的肚子,眼神平靜:
「還是你肚中的死胎啊?」
電光火石間,她掀翻香爐,企圖以此避開我的靠近。
「別碰我!」她大聲嚷著,「來人吶!來人!我要見陛下!」
舉著燈的宮人們蜂擁而至,一見是我,卻又紛紛跪倒在地。
「本宮的孩子,是陛下的長子!」池幼薇大吼。
「待我誕下長子,錦珩哥哥會迎我為后!我的孩子…便是嫡子,是太子!」
「好一個嫡子!」
燈光晃過她慘白的側臉,我自向她走近幾步,撐著桌延道:
「池妃這麼激動干什麼,動了胎氣可怎麼辦啊?」
「來人,封鎖白鷴宮,沒有本宮授意,不得任何人出入!」
12
池幼薇懷胎八月時,淑妃生了,是個帝姬。
她便愈發在意起肚里孩兒,為了保胎,請遍了宮中太醫。
可太醫們診了脈,卻都只道自己醫術不精,不敢斷言,為此,還有好幾任太醫辭官,告老還鄉。
池幼薇面容麻木:「錦珩哥哥,為什麼?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他?」
顧錦珩好不容易去瞧她一次,聽了這話,竟連殿都不愿進,反手派了幾個宮人們好生伺候著。
回來后他便同我抱怨:「這邪門的女人,如今竟還好意思同我賣慘?若不是她給孤下了藥,孤怎會大病一場,身子虛冷夜夜不得好眠?」
我只是將太醫為池幼薇診脈的結果告知了顧錦珩。
他表面不動聲色。
次日,我便聽聞了池幼薇從臺階上滾落,早產的消息。
她心心念念的「嫡長子」是生下來了。
不過卻是個死的,渾身發青,一出生便沒有呼吸。
司天監的預言成了真,人人都對白鷴宮避之不及。
顧錦珩害怕的緊,轉身就遣了人來做法,下令要將那不詳的死嬰燒了。
池幼薇死命抱著那孩子,不肯撒手。
宮人們嫌晦氣。
也不愿同她爭搶所謂的不詳之物,半推半就的,遲遲奪不過來。
是以我攙著陛下到白鷴宮時,池幼薇只穿著一件浸透了血的單衣,正跪在雪地里瘋了一般哭嚎著。
當年高高在上的貴女,成了人盡可棄的不祥之人。
見顧錦珩來,她急忙沖上前,也不敢靠近,只在離他三米遠處,小心翼翼跪在雪地里,捧起那青黑的嬰孩,好讓顧錦珩瞧見。
「錦珩哥哥,你看見了嗎,這是我們的孩子,你的長子啊!」
「你瞧,他的眼睛,生的多像你?你說過的,你最想要一個孩子……」
多可憐,多可嘆。聽到這時我已興致缺缺,池幼薇卻還在喋喋不休。
話語說的再動聽,也不過是冷冰冰的文字,溫不了一顆帝王的殺心。
所以池妃娘娘,為了不讓惠妃姐姐等太久,你還是帶著這孩子,快些去死吧。
15
最終誰也沒能奪過池幼薇懷中的嬰孩。
實在僵持不下,我便請纓:「陛下,池妃到底是您的妃子,如此實在不算體面,不如讓臣妾去吧。」
顧錦珩最要在乎體面,聞言直點頭。
我緩步走到她跟前,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勉強遮掩旁人灼灼目光。
雪地襯得她膚色格外慘白,我沒看清她不安的臉,只記得她嗓音嘶啞:
「皇后娘娘,你救救我的孩子…他沒有死!」
若我沒記錯,這是她第一次喚我皇后。
她欲言又止:「你想我怎樣都行……只要你讓我的孩子留下,留在我身邊……」
「本宮如何留得住他?」我面露難色,
伸出手,拉住披在她身上的衣袍,將她拉近。
「但若是陛下死了,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我的臉與她湊的極近,這句話如毒咒一般,在我二人之間回蕩。
「你的兒子是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一死,誰會是皇帝?」
「是我……兒。」
「可如今你的兒子又是災星,陛下不死,那死的會是誰?」
她面色戚戚,渾身顫抖:「也是……我兒。」
我將她扶住,從袖中抽出匕首,穩穩放在她手心。
「該如何選,全憑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