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妃摸著懷中的貓兒,語氣犀利:「皇后娘娘,這池嬪得了陛下專寵這麼久,肚子也沒見有半點動靜,是不是也該叫陛下雨露均沾些了?」
「倘若她是個不能生的,豈不白白耽擱姐妹們?」
「是是是!她生不得,咱們姐妹還要挨前朝那群老匹夫的責罵,這是什麼道理?」
「來日若是陛下無子,便怪不得旁人了!」
……
眾妃一唱一和,聊的有來有回,話語卻愈發諷刺。
而我只是抿茶,面色不變。
只因我曉得。
今日,池幼薇可是在的呢。
她剛到時,我令淑妃故意用茶水澆濕了她的衣袍,于是譴她到后邊更衣。
想來如今,她正站在屏風后,聽得真真切切。
我瞧見她的影子被燭火拉的很長,隨著話音起落微微顫動。叫我一時分不清是風動,還是她氣的身子顫動。
她承寵已久,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前朝早有大臣勸諫陛下要雨露均沾,開枝散葉。
再加上無人與她爭斗,她便將顧錦珩的寵愛視作了理所當然,不再如從前那般費盡心思討好他。
顧錦珩很快便厭倦了她,轉而往其余妃嬪宮中去了。
池幼薇急了,譴靖安王府中人四處尋找民間偏方,只聽說頗有進展,但她卻遲遲沒有用上。
畢竟,是藥三分毒,太急功近利,很有可能適得其反。
可我自然是顧不上什麼毒不毒的。
我只是將淑妃有孕的消息傳揚了出去,該怎麼選,要怎麼選,這可就是她自個兒的事情了。
蝸居在這后宮這些年,我翻閱了不少史冊,歷朝歷代,妃嬪想爭寵誕下長子,同樣是花樣百出。
曾經就有位美人自作主張尋了助孕的偏方子來,好容易有了身孕,卻誕下死胎。
我想著,抬頭一瞧,原來已經到了白鷴宮前。
明明是白日里,殿內卻不敞亮。
氤氳的異香四溢,我只一聞,便知不對。
碧萍憂心忡忡:「娘娘,若是池妃真的偏方懷上了可怎麼辦?」
「自然是生下來。」
她不解,繼續道:「池妃本就得陛下寵愛,如今靖安侯大勝歸來,她便更加目中無人,若真誕下長子,娘娘又該如何自處?」
如何自處?
我是皇后,是后宮之主。
她縱是再生九個,也威脅不了我分毫。
只要我想,便可以將她的兒子,養在自己膝下,同她再無半分關系。
再說了,
誰能保證她這一胎,就必定能生下來?
10
當晚,顧錦珩本來要去看望有孕的淑妃。
結果到了半路,卻聽得白鷴宮中有歌聲傳來,不知不覺便宿在了池幼薇那。
這一去,便又是一個月。
宮中人人皆知池妃得寵,自然無人懷疑她使了「手段」。
直到有一日,二人正顛暖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之時。
顧錦珩突然發了高熱,陷入昏迷,數十個太醫聯手,也沒將他的高熱退下去。
這時,顧錦珩才想起了我這個皇后,想起來自己膝下無子,政務大權,無從旁落。
我到登云殿時,太醫和大臣們跪了一地。
幾個白眉白須的老臣,涕泗縱橫,又是一拜:「陛下,后宮不得干政,祖宗之法不可違啊!」
顧錦珩精神萎靡,鳳眼半闔。
見我來,他朝我伸手,我自乖巧將手遞過去,由他自顧自握住。
「崔氏祖上三代為官做宰,皇后自有眼光獨到之處,爾等不讓孤將政務由她暫代,難不成分給底下那群混賬親王?」
「再說,皇后平日里便時常替孤理政,暫代政務又有何不可?」
我凝視他無所畏懼的面龐,只輕輕道一句:「陛下厚愛,臣妾感激不盡。」
昔年儲位之爭,兇險重重。
我數次助他逢兇化吉。
如今他登基不過三載,底下有的是人虎視眈眈。
顧錦珩自然不敢將大權旁落。
便只得交給我,崔不言——
一個無后之門的遺孤。
這樣的身世,讓他放心。
我感受著掌心那塊溫潤的玉璽,卻只覺一股無緣的火竄進身體,在胸口灼燒。
原來,這就是權力的滋味。
燒的人心癢。
11
司天監有言,白鷴宮上災星成行,乃不祥之兆。
顧錦珩這番生了病,自然對這玄說更信三分。
派人將那白鷴宮圍了起來,將池幼薇軟禁其中,直言要等這天象過去,才能解了禁足。
這邊后宮眾妃嬪各個揚眉吐氣了,日日同我講那池幼薇在那宮中如何郁郁寡歡,痛哭流涕。
可沒過多久,太醫院便傳來了消息。
說是池幼薇有了身孕,二月有余。
宮中謠言紛飛。
傳的最廣的,便是說池幼薇死而復生,乃是地府還魂之人,腹中胎兒是地府的判官惡羅剎,前來捉她回去的。
顧錦珩生怕招惹邪祟,不敢去。
身為后宮之主,自然只能我去問候。
白鷴宮內。
「池妃當真是好福氣,這些日子,陛下時常同我念起你。」我如是道。
池幼薇穿著里衣,右手搭在小腹上,坐在榻上撥弄香灰,剛燃起的香火泛著光,印在她眼底,瞧不出半分情緒。
「我與陛下,年少情深,他自然記掛」她徐徐抬頭「這長子,自然也只能是我為陛下生的。
」
長子?哦,長子。
我回眸,眼神中殺意凜然:「所以這便是你害死惠妃的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