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殺意凜然的眼神掃過,頓時叫他閉了嘴:
「靖安侯真是過慣了太平日子,忘了本宮的父兄如何征戰沙場,馬革裹尸!你如今能忘卻邊疆戰事,怒斥本宮母族無后!他日是不是也能忘記陛下恩德,起兵謀反啊?」
靖安侯本就勢大,若再叫池幼薇做了皇后,怕是皇帝都要讓她家三分。
今日之事,若只有池幼薇哭鬧,陛下必然心生憐憫,想要將后位還她。
可如今后宮前朝勾結,牽連甚廣,他便不能只顧兒女情長。
顧錦珩面色不顯,只是走到池幼薇面前,緩緩蹲下,抬手撫上她面上那道血痕。
不等池幼薇眼含熱淚,撫上他的手,喊出那聲「錦珩哥哥」。
顧錦珩便猛地將她頭上的金簪抽下,摔在地上。
絲絲縷縷的黑發散落,遮不住她驚愕的面容。
「池氏幼薇,欺君罔上,不堪為后,謫降為貴人。」
「脫簪吧,這金十二簪,乃是皇后的儀制,如今,你戴不得了。」
5
當眾脫簪,是為大恥。
眾妃來請安時,她姍姍來遲。
甫一進殿,本來無神的雙目瞬間瞪得溜圓。
想必也對我為她準備的大禮感到震驚。
后宮眾妃,其中,為首的淑妃惠妃眉眼與她生的最是相似,簡直如同孿生姐妹。
而嫻妃瑜妃,又與她頗為神似,性情也相當。
底下眾妃嬪更是爭奇斗艷。
總而言之,這后宮,便是顧錦珩的一個池幼薇收集圖鑒。
后宮女子眾多,本就免不了爭端,更何況有了池幼薇這麼個「正宮」歸來,眾妃嬪皆如臨大敵。
在這深宮中,誰不怕失了恩寵呢?
不必我多說,便會有人使盡渾身解數與池幼薇爭寵。
于是……
在連續大半個月未見到顧錦珩之后,池幼薇終于忍不住出手了。
她穿著單薄戲服站在橋上,唱著往日在東宮時顧錦珩最愛聽的曲兒。
奈何眾妃嬪亦惦記顧錦珩惦記的緊,個個都要使出渾身解數,在顧錦珩的必經之路上,纏著他挽留一番。
而池幼薇始終高昂著頭,不屑一顧。
只是這戲腔唱來唱去,連喉嚨也有些嘶啞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我身側,大宮女碧萍瞧著她,同我揶揄道:
「池貴人也真是辛苦,這天寒地凍的,奴婢聽著,音都有些打顫了。」
不錯,池幼薇穿著一身單薄戲服,選在那寒池的橋上等著顧錦珩。
可雖是春日,卻有倒春寒,天涼的緊,眼下,我還穿披著狐裘,抱著手爐呢。
一直唱到天色都暗了,顧錦珩終于來了。
池幼薇長袖輕甩,故作羞怯的掩面,又抬眸輕喚:「錦珩哥哥。」
若是往日,她這一聲,足以叫顧錦珩三日不下塌。
可如今。
顧錦珩身后跟著的一眾妃嬪,各個探頭探腦。
「陛下,今日去臣妾那兒吧?臣妾宮中新來了個廚子……」
「陛下,臣妾宮中的貓會后空翻……」
……
顧錦珩目光顯得有些呆滯,只是「噢」了一聲,便匆匆離開。
池幼薇顧不上掩面,追上前,又喊了聲:「錦珩哥哥?」
這一聲才真正是石落深潭,再無一絲回應。
眼看著顧錦珩的背影逃也似的消失。
我忍著笑意,抱著暖手的爐子路過,好心提醒:
「池貴人吶,陛下今日已決意留宿在盛嬪那兒了,你又何必在這干等呢?」
池幼薇挨了凍,臉色有些發紫:「不必你來假好心。
」
她冷的發抖,邊搓著手邊由著侍女攙扶著,蹣跚離開。
我望了眼她瘦削的背影,轉身離去。
池幼薇的確是皇帝心中的白月光。
但是如今,后宮中與她相似之人多如過江之鯽。
賭一個男人對她是否真心,本就毫無勝算。
更何況,帝王無情。
這庭院深冷,后宮女子更是不易。
人活一世,若是只指望男子寵愛,又如何能夠長久呢?
6
池幼薇回宮后便發了高熱。
顧錦珩本在前朝為衡州水患頭疼,一得了消息,便火急火燎趕了過去。
我原以為,經先前一事,池幼薇會看清他些。
卻不料,她反倒徹底放下了身段,全心全意投入到了爭寵之中。
顧錦珩本就與她有舊,外加曾經高潔自持的池幼薇又開始做小伏低,對他百般討好,顧錦珩十次來后宮,九次都宿在她宮中。
池幼薇得意的緊,宮里宮外,風聲四起。
想必是有她授意傳了消息,想讓這宮內外都曉得——
不論如何,她池幼薇仍是皇帝深藏在心底的摯愛白月光。
直到惠妃宮中傳來消息,稱惠妃已然有孕,二月有余。
顧錦珩膝下無子,如今惠妃有孕,他立刻便分了心思,完全將池幼薇拋之腦后。
池幼薇氣瘋了。
當天便在儲秀宮內又打又砸,還險些將趕來勸她的順嬪的臉劃破了相。
殊不知,她這樣鬧騰,反倒叫顧錦珩愈發厭煩。
任她如何撒潑絕食,都不再來看她。
反倒來了我宮中,還提出要為我辦生辰宴。
可我心中清楚,他此舉,不過是借我壓一壓池幼薇桀驁的性子。
再借我的身世籠絡京城舊貴族,支持他這個新帝。
見我欲說還休,顧錦珩滿臉疲憊。
「如今我這個新帝不得人心,這生辰宴,是必須要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