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回來了,便先住在宮中,至于旁的事,日后再慢慢講。」
池幼薇是個聰明人。
眼見著如今顧錦珩無心與她兒女情長,給個臺階便順便下了。
至于陛下說的旁的事,大抵便是她為何在三年前身中劇毒,葬于皇陵,卻又在三年后魂兮歸來吧。
池幼薇被婢女領走后,我與陛下相顧無言,轉身便回了寢殿。
可如此大的事,是藏不住的。
先皇后死而復生的消息,快速傳遍了京城,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人人都夸池幼薇有福氣,定是天上仙子下到凡間,輔佐當今新帝的。
而我,合該認清自己的身份,早日主動退位讓「先」,將皇后的位置還給她。
可我既當了皇后,何來隨意退位的道理?
該認清身份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是她池幼薇。
3
前日在殿前,陛下雖沒認出池幼薇,還差點鬧了個烏龍,但心底到底還是有她的。
在我這兒用過晚膳后,便徑直趕去了安置崔幼薇的白鷴宮。
逝世多年的白月光死而復生回到他身邊,哪有不好好恩愛一番的道理?
一夜過后,仿佛從前的事都煙消云散了一般,他還是那個少年太子,池幼薇仍是他的心中摯愛。
只是消息傳的快,想必池幼薇自己也是知道的。
光看她今日來見我的模樣便能知道。
只有皇后才能戴的金十二簪,此刻正明晃晃的出現在她的頭上。
我抬眼望了望陛下,見他只是撐著頭,毫無反應。
這便助長了池幼薇的威風。
她在一堆宮女簇擁下來到殿中,笑得很是得意,站定后抬手輕撫發簪,望向顧錦珩的眼神中多了幾絲嬌憨。
「錦珩哥哥,今日幼薇可好看?」
「好看,幼薇,自然是好看的。」
顧錦珩笑得寵溺,絲毫未察覺異樣。
我裝作親切,打斷二人眉目傳情:「今日可是大日子,姐姐怎來的這般遲?」
「昨日是朕過頭了,皇后莫怪幼薇。」
顧錦珩開口,我自是欣然點頭。
只見池幼薇面上泛起兩團紅暈,自顧自地坐在了我旁側。
想來她在濃情蜜意的同時,亦吹了不少枕邊風,引得顧錦珩直接召來諸位大臣,一齊要商討這皇后之位的歸屬。
顧錦珩能夠入主東宮,登臨帝位,其中少不了靖安侯府的支持,如今池幼薇既沒死,他自然是要顧及侯府顏面。
而我家雖有從龍之功,卻到底沒落,如今不過是向天下人展示天家恩待功臣之后的牌匾罷了,若真叫我讓出皇后之位,退居貴妃,想必也不無不可。
在一眾靖安侯勢力據理力爭下,鮮少站在我一派的老臣已然有些站不住腳。
恰恰是這時,耳側傳來輕笑:「妹妹這回可看明白了,這后位,并非你執意要留便可以留住的。」
池幼薇去到民間三年,不知是學了誰的張狂模樣。
「即使靖安侯勢力再大,這天下終究是顧家的天下,陛下一日未廢后,你想要的,便得不到。」我語氣平緩,甚至神色也未變分毫。
她眼底閃過一絲嫉恨,接著,便換上了一副刻薄嘴臉:
「是啊,用父兄性命換來的后位,妹妹自然是不肯放手的,只若他們泉下有知,你還是如從前那般軟弱無能,連個后位都保不住,是否會羞恨落淚啊?」
下一瞬間,她便痛呼出聲。
只因我將她連同桌案一同掀翻,乘著鮮果的瓷盤與酒杯頓時碎了一地。
絲絲縷縷的血跡從池幼薇臉上滲出,她無助的捂著臉,面上只剩下了驚慌。
這次,我不是那只忍辱不發的雀。
我搶在眾人出聲之前跪下,大聲疾呼。
「臣妾不顧禮制,掌摑先皇后,妄議前朝大事,犯下大罪,罪無可赦。」
「但臣妾今日便是背上大不敬的罪名也要狀告池幼薇——」
「假死離宮,欺君罔上,不堪為大齊皇后!」
4
池幼薇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
「賤人,你在胡說什麼!」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和顧錦珩異樣的眼光,趕忙咽下辱罵的話往地上一跪。
我默默捋了捋散落的發,繼續道:「還有,勾結前朝,罪不容誅。」
皇帝面色凝重,連帶著靖安侯也黑了臉。
「皇后娘娘何必編出罪名誆騙我等,我等自然知曉你想保住這后位,可凡事合該講究先來后到,如今先皇后未亡故,你便理應退居貴妃之位,將皇后之位歸還給幼薇。」
好一個先來后到。
我緩緩起身,語氣不卑不亢:「先皇后若是一直留在東宮,本宮自然畢恭畢敬奉她為后,不敢僭越。」
「可她卻欺騙陛下,在陛下最危難之時假死離開,焉知不是害怕被儲位之爭殃及,逃去避了難?如今陛下登基,她便回宮向陛下索要這后位,坐享其成!天下豈有這般好事?」
顧錦珩撐著下顎的手放了下來,眼神逐漸陰翳。
此話一出,他若還是執意要將我降為貴妃,便是拋棄患難妻,免不得要被天下人斥責。
更何況帝王多疑,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我賭的,便是他的猜疑之心。
靖安侯難耐性子,指著我破口大罵:「滿口胡言!你母族崔氏不過一個無后之家!你一個女子,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