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好的好的,姑娘,你只管去,店里有我呢!」
旁邊有熟客詫異地問琉璃,你家姑娘,這是跟謝公子在一起了?
周晉他娘,一張老臉臊得通紅,急切地否定。
「呸,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憑謝家的門第,能看上她宋清菡?肯定只是玩玩而已!
「兒子,你看見了吧,這種水性楊花的小娼婦,沒名沒分跟著謝云景,你還想娶她?」
28
周晉娘的嘴,今日好似有什麼特殊的魔力,一開口就被打臉。
過一會兒,我家的小廝滿面紅光沖進鋪子,一只手撐著腰,大喘氣。
「姑娘,你快回去吧!謝家來提親了,謝老爺、謝夫人親自來的!還請了知府夫人當保媒!」
謝云景一愣,苦笑道:「昨日剛叮囑過,慢慢來慢慢來,他們怎麼這麼急。
「清兒,這頓飯怕是吃不成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鋪子里的客人嘩然。
一個個驚嘆紛紛。
這個說宋姑娘好福氣啊,居然能嫁進謝家。
那個說男才女貌,真是一對璧人,我當初看見宋姑娘,便知道憑她的相貌才情,前程肯定不一般,那些福薄窮酸的門第啊,根本養不住。
說著眼睛不停地掃向周晉母子。
周晉他娘臉皮漲得發紫,氣得渾身哆嗦。
「什麼謝家,我們周家退婚不要的貨色,他也看得上,什麼豪門望族!」
周晉臉色慘白,一雙眼死死盯著我們相握的手,惶惶然,驚懼到了極點。
「宋清菡——」
周晉嘴唇哆嗦,向前一步,眼眶迅速泛紅。
「我收回剛才的話。
「我娶你,我現在就娶你,你不要跟謝云景走。」
周晉娘去拉他的胳膊。
「兒子,這種貨色我們不要,誰知道她清白還——」
「娘!」
周晉歇斯底里一聲怒吼,把他娘嚇得震三震。
「那可是謝云景!宋清菡真的會離開我的!
「你想逼死我嗎?
「你再說一句,我立刻就去上吊。」
29
周晉哀求我,大顆大顆眼淚掉下來。
「宋清菡,我錯了。
「我沒想跟你退婚的,那天是我娘自作主張,我回家之后,她才告訴我這件事。
「我想來挽回的,可她以死相逼,又說了許多話,我——我一時發了昏,我一點都沒想過跟你分開。
「你別走,你別拋棄我,我以后再不聽我娘的。是你說的,我考到哪里,你就把布莊的分號開去哪。明年春闈,你還要陪我上京城啊——」
周晉慢慢地跪下來,一只手緊緊拉住我的裙角。
「清菡,宋清菡,別離開我,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周晉娘撲上來。
「兒啊,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麼能跪一個女人!」
「滾開,你滾開,都是你誤我,都是你害我,我怎麼就信了你的鬼話。宋清菡,你原諒我,我求你——」
吃瓜群眾感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這周家婆子向來是個勢利眼。」
「就是,宋小娘子又漂亮又賢惠能干,真不知道他們在嫌個什麼。」
「周晉現在哭上了,哭有什麼用,換了我,我那口子便是再哭一個東湖出來,我也要嫁謝云景。」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我冷冷地一提裙擺,甩開周晉的手。
「走吧,阿景。」
周晉撲倒在地上,周晉娘拍著大腿,還要罵人,謝云景倏然轉身,眉眼如刀,滿目戾氣。
「若是再讓我聽到你說我娘子半句不是,這南洲,怕是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周晉娘被嚇住,沒出口的話盡數吞回去。
周晉趴在地上,雙目猩紅,眼睜睜看著我跟謝云景相攜著走遠。
30
不知謝云景使了什麼手段,自那日后,我再也沒見過周晉。
只有大婚那日,我收到一份沒有署名的賀禮。
半人高,用很大的木盒子裝著,我費勁地拆開盒子,才發現那是一個泥塑。
一條落滿積雪的幽深巷子,巷口掛著燈籠。
雪地上一大一小,兩串腳印。
少年郎大步走在前面,滿臉幸福地傻笑,身后半步,跟著一個身穿淡紫色夾襖的少女。
少女低頭,嬌羞靦腆,像一朵丁香。
人物繪得極靈動,我看得失神。
謝云景忽然踉蹌著撞過來。
手肘輕輕一推,泥塑摔在地上,落個粉碎。
謝云景一手按住太陽穴,皺眉。
「哎,我喝多了,頭好疼。
「清兒,真對不起啊,撞壞了你什麼東西?為夫賠你一個金子做的。」
我盯著他,盯得他逐漸不自在,這才「撲哧」一笑,走過去幫他按太陽穴。
「無關緊要的東西。
「你賠我一朵金子做的荷花吧,我最喜歡那個。」
謝云景握住我的手指,順勢把我摟在懷里,低頭湊近唇邊。
「好。」
燭火跳躍,紅帳翻飛。
浮香繞曲岸,圓影覆華池。
番外(謝云景)
31
疾馳的馬車行駛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車夫說,前頭路上,好像有個娘子被人撞了。
我撐著傘下車。
今日大雨,街上行人寥寥,路邊果真倒著一個婦人,還有個少年郎站在旁邊,臉色發白,一副被嚇傻的模樣。
我問他,這是你的家眷嗎?
少年一愣,猛地搖頭,說話語無倫次的。
「不是!不是我撞的,是一個馬車撞了,就跑了!」
「那你可認得這婦人?」
少年猶猶豫豫點頭。
「我認得,她是興平街上開布莊的,宋大娘。
」
我從兜里摸出一錠銀子。
「勞煩你,去通知她的家人,到前街的世安堂來。」
少年面色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