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安慰我,折了幾朵野花給我看。
金世安湊上來。
「宋姑娘,別傷心,我也給你看個花。」
程俊一臉得意。
「這附近最好看的花都被我采來了,你還有什麼花?」
金世安一擼袖子。
「我去把周晉揍得屁股開花!」
說完果然沖過去,直接飛起一腳踢在周晉屁股上。
程俊哈哈大笑。
「這個莽夫!」
笑完才感覺不對,立刻正義凜然。「江南可采蓮6ms22」
「這個莽夫,怎麼能隨便打人呢,我去勸勸他們,宋姑娘,你小心一點。」
想到過去的事,我彎著的嘴角怎麼都壓不下來。
金世安傻乎乎地撓頭。
「宋清菡,你笑起來真好看。」
程俊立刻擠過來。
「不笑也很好看。」
金世安:「怎麼,你不希望看見宋姑娘開心嗎?」
程俊:「你個陰險的莽夫,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斗雞似的,我娘在旁邊樂得合不攏嘴,一直喊著讓琉璃倒茶,招呼他們兩個坐。
沒人管得上周晉,周晉氣得臉色鐵青,一甩袖子怒氣沖沖走了。
18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跟這兩人相處,找個借口,說要回房睡覺。
在床上躺了半日,直到院子里漸漸安靜下來。
支起窗戶,樹梢上掛著一輪圓月,月色皎潔,院里的青磚仿佛落了一層銀霜。
我娘還坐在桂花樹下,跟琉璃拌嘴。
我娘說喜歡金世安,那孩子一看就實誠,能逗人開心,跟他在一起每天心情都很好。
琉璃說還是程俊好,體貼溫柔,耐心周到,跟他在一起每天都很安心。
我娘說金世安身體好,你們年輕人不懂,那背那腰,以后享福的那種。
琉璃說那就是個莽夫,開心的時候好,不開心萬一打你呢,體格這麼壯,一拳下來姑娘就死了。
還是程俊好,溫溫柔柔的,便是真的打起來,有她護著姑娘,也能拼一把。
兩個人吵了一會兒,最后得出結論,哪個都比周晉好。
我娘很是感嘆。
「當初我瘸著腿出門,去書院里給周晉送點心,被他的同窗取笑。
「周晉沒說話,可自那日起,他整整一個月未登我家門,我就知道他氣我給他丟人了。
「他不開心,菡兒心情便不好,我這當娘的看在眼里,實在不是滋味。」
琉璃驚呼。
「啊,原來夫人是因為周晉才不出門的,姑娘還以為是你心情抑郁,想不開呢,時常讓我多勸勸你。」
我娘搖頭。
「我一個寡婦,能做生意開鋪子,把菡兒養到這麼大,若是這麼敏感脆弱,我早不活啦!」
我心里一酸。
原來這段感情,不是我一個人在受委屈,我娘也跟著難受。
我以為我娘喜歡周晉,哪怕我自己受點氣,只要她開心就行。
娘卻以為我愛慘了周晉,所以禁錮自己,整日不出門,不想讓自己丟周晉的臉。
我們兩個明明都是為著彼此,嘴上卻都不說,只妄自揣測對方的心思,平白混沌了這麼多年啊。
知道娘的心思,我心底最后那點不甘,也瞬間煙消云散。
19
琉璃嘆氣。
「哎,不知道姑娘心里,到底喜歡誰呢?」
我喜歡誰?
那一瞬間,眼前忽然閃過一張清冷如玉的臉。
我嚇一跳,「啪」的一聲關上窗戶。
剛把婚事退了,我哪有心思想這些東西。
程俊仿佛在跟金世安較勁,兩人每天一有空就往我家跑,一個舞劍一個說笑話,把我娘哄得心花怒放。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家里也不敢待,去鋪子待了幾天,心煩意亂,連算盤也撥弄錯。
門口經過兩個頑童,大聲說笑。
「東湖的荷花全都開啦,蓮子好生清甜,去買一個吃嗎?」
我聽在耳里,心中一動。
我最喜歡荷花,也愛吃蓮子。
小時候,我跟娘其實并不住在南洲,我爹是西北人,娘嫁過來,很不習慣這邊的風沙。
她時常抱著我,輕聲哼唱:「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
我沒見過蓮葉,也想不出比碗口還大的荷花長什麼樣子,一直心生向往。
后來爹病逝,祖田被幾個伯父侵占,娘沒了活路,帶著我一路南下,回到江南,開起這家布店。
20
那年我七歲,第一次看見碗口大的荷花。
我蹲在湖邊的青石臺階上,遠遠地盯著那接天蓮葉發傻,嘴巴張成圓形。
一個小男孩從游船上下來,坐到我旁邊。
「你在看什麼?」
我指著湖心。
「那個圓圓的綠色的是什麼?」
「是蓮蓬,剝開有蓮子,可以吃的。
「旁邊有人在賣,兩文錢一個,很是清甜爽口。」
我漲紅了臉,嘴角掛下一絲涎水。
「兩文錢?
「看著奇形怪狀的,肯定很難吃,我才不想要。」
那時候娘操持生計艱難,我的裙子都打著補丁,哪有錢買零嘴吃。
小男孩卻歪著頭,笑了一下。
「你等著。」
說著跑回船上,再下來時,左手一大捧荷花,右手一大把蓮蓬。白皙清秀的臉,映在一紅一綠中,眼里的笑意帶著星光,我都看傻了。
「幫我一個忙,今日賣剩下這許多,若是被我爹爹知道,肯定要揍我。
「你幫我帶走,他就不會發現了,好不好?」
我傻乎乎地點頭,左手接過荷花,右手接過蓮蓬,一起攏在胸前,抱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