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我的命都可能不保。
沈從戎猛地一把推開了門,走到了我的床邊,見血染紅了被褥,一滴滴地砸在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牽住了我的手。
我睜眼看著他,滿眼苦澀:「將軍,對不起,我沒保護好孩子。」
沈從戎喉口一哽,搖頭道:
「是我,是我沒保護好你。」
我搖了搖頭,嗓音很輕很弱,仿佛下一秒就沒了聲息:
「可能是妾身命賤,不配擁有將軍的孩子吧。妾身癡心妄想,做了一場美夢,現在,夢醒了。
「但妾身好累啊,總能聽到有人在喚我母親。
「你說,孩子是不是也在怪我?」
我問他,眼淚滑落眼眶,靜而絕望。
沈從戎急切地抱住了我:「不會的,容兒,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陪著我,我們會再有孩子的。」
我呆呆地看他。
「真的嗎?
「沈從戎,你沒保護好我。
「我不想信你了。」
我費力地露出了笑容,眼睛卻是空洞無光。
仿佛又有了生的希望。
沈從戎心口更加酸澀,也下定了最后的決心。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我睡下后,囑咐大夫千倍萬倍地小心照顧我,然后,轉身大步離開了繡樓。
聽著他腳步消失,我緩緩睜開眼睛,哪里有半分的傷心絕望,只是快意。
「好戲要開始了。」
用一個孩子,擊潰賀摘月在沈從戎心中最后的美好。
足夠了。
即使賀摘月沒來找我,我也絕不會生下這個孩子。
殺我滿族的人,我每日陪伴他,都足以讓我萬分惡心。
我又怎會真的生下他的孽種。
19
我因小產在繡樓休養了半個月。
沈從戎不知在忙什麼,鮮少踏入。
就算來,我也不想見他,他只好每日給我寫封信。
但我從不曾打開。
只能時常看著窗外那棵不知何時枯死的桃樹發呆。
丫鬟們為哄我開懷,便跟我說著京中趣事。
「小夫人,將軍要以七出的名義和賀摘月和離了。賀摘月在沈府大鬧了一場,但這些年,她已經得罪光了沈府上下的人,所以沒有一個人為她說話。」
「賀家人上門求情,但將軍卻將他們全部拒之門外,一個也沒見。」
「小夫人,將軍這是為你出氣呢,孩子總會有的,你也別和將軍慪氣了。」
「是啊,京中不知多少人盯著將軍呢。你再不理會將軍,將軍一氣之下,找了別人,那你可怎麼辦才好啊。」
「那我就死好了。」
我輕輕扯了扯嘴角,語氣很輕卻清晰:「反正,我本就該死的。」
身后卻傳來一聲冷呵:「胡說!」
「有我在,誰敢?」
我卻不看他,依舊看著桃樹。
沈從戎將我擁入懷中,我沒反抗,他突然說道:「容兒,我娶你進門好不好?」
「以后你就是沈夫人,誰也不會欺負你了。」
我愣怔地看著他,一時沒回過神來。
他輕輕吻著我的臉頰,告訴我:
「花容,我愛上你了。
「我不敢告訴你,我害怕你拿著我這顆心玩弄,但我如今更怕你毫無牽掛地離開我。
「我不知道何時對你動了心,可能是第一次見你,又可能是你第一次奏琴時,我說不清。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說話時,他眼里滿是對我的濃烈愛意。
不知為何,我卻想起,初見他時,他正坐在高頭大馬上,正為迎娶了心上人肆意地笑。
那時,他的眼眸也是如此炙熱、滾燙。
只不過,曾經是對賀摘月。
如今,是對我。
20
賀摘月曾找過我。
但,沈從戎不允許她見我。
他怕她傷害我。
曾經他心中白月如今早已碎成了滿地殘渣。
即使如此,他也怕殘渣會傷了我。
我時常聽說賀摘月在賀家鬧得不可開交,只為了見沈從戎一面。她有滿心的委屈,可誰都不見她。
甚至賀家都嫌她丟人,將她軟禁在家。
沈從戎日日都來看我,有時帶著新鮮的小玩意逗我開心,有時候又會帶著滿身傷。
是被沈父打的。
沈家獨子,鎮國將軍,怎能娶一個青樓女子為正妻。
甚至,我連做妾都不夠格。
但沈從戎卻鐵了心,哪怕被打得遍體鱗傷,依舊不改口。
父母和孩子對峙。
先敗下場的永遠是父母。
沈父沈母終究是妥協了。
沈從戎高興極了,一路小跑地進了繡樓,將我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訴說著對我的愛意。
說要給我最隆重最風光的大婚。
讓所有人都不敢輕視我欺負我。
我看著他,輕輕勾起了嘴角。
「我信將軍。」
21
大婚前三日,滿京城早已掛滿了紅燈籠。
沈從戎騎著馬,走街串巷,將手中金銀撒在半空中。
一眾人哄搶,卻也誠心誠意地祝福我和他的婚事美滿。
大婚當日,沈家遍邀了滿京城的豪門世家。
宴會直至深夜才結束。
客人相繼離開,家中府兵都在我的提議下,因大喜放了假,各回各家。
整個沈府陷入了一陣死寂。
只我一人清醒。
我抬手輕輕描畫著枕邊人的面孔,臉上卻無半分往日的溫柔和柔順。
只剩下空洞的殺意。
我下了床,提著早已準備好的油桶,一瓶接著一瓶地倒在了沈府的各個角落。
每一間屋子。
每一戶房間。
我都沒有放過。
然后,點燃了火把。
一個接一個扔了進去。
大火速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