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門突然被敲響,將軍府管家走了進來,滿眼焦急:
「將軍,夫人聽說你來了宜春樓,在府里竟鬧著要自盡呢。」
聞言。
沈從戎霍然起身,頭也不回地朝外大步走去。
可臨到門前,男人突然轉頭看向了我,嗓音低沉:「你叫什麼?」
我垂眸掩下眼底的笑意,開口卻如花瓣般怯弱:
「奴家,花容。」
05
京城人盡皆知,沈從戎成婚五年,卻未有子嗣。
他守著和賀摘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便絕不納妾,甚至從不踏入風月場館。
前不久,沈老夫人不滿,決定操辦著納妾,卻惹怒了賀摘月,她大鬧侯府,雖讓納妾事宜煙消云散,卻也氣病了沈老夫人。
沈從戎即使愛她如命,難道就能縱容她對自己的母親如此跋扈不孝嗎?
如果能?
又怎能來到宜春樓呢?
這是賭氣,還是示威?
誰說得準呢。
送走了沈從戎和裴小侯爺,花媽媽著急忙慌地走了進來。
見我下巴已是青紫,連忙讓人給我敷藥。
一時間,清涼蓋過了火辣辣的疼。
花媽媽嘆聲道:
「這般不留情,看來,沈將軍真是愛極了夫人,他這塊鐵板當真是撬不動。」
我似笑非笑地挑眉看她,站起身,走至窗沿,正好對上男人鋒利的眼眸。我頷首輕笑,一派柔順,可開口,語氣卻是冷諷:
「媽媽,人最怕的便是破戒,因為一旦破了戒,欲望便如破堤之水,不可止。」
06
再次見到沈從戎。
是在三日后。
他一身玄衣,眉眼郁郁:「你可會鳳求凰?」
「會。」
我垂首輕撥琴弦。
琴音婉轉,傾訴有情人的情腸,纏綿悱惻。
卻不同于其他歌姬的刻意柔媚。
沈從戎靠在臥榻之上,側眸看我,靜靜地聽著。
竟不知不覺睡熟了過去。
一曲罷。
我遠遠看著無知無覺的男人,就好像如今我親手殺了他,他會在沉睡中欣然赴死。
我攥緊手心,站起身,拿起手側玉盒,走至他面前。
可剛抬起手。
卻被男人一把抓住。
我抬眸去看,卻發現男人眼眸清亮,哪有半分小憩后的惺忪。
他根本沒睡。
「你想干什麼?」
他力道極大,我含淚忍痛,將玉盒遞到了他面前:「奴家只是想為將軍敷藥。」
他甩開我的手:「別做多余的事。」
「玉容膏。」
沈從戎嗅著膏藥藥香,冷笑一聲:「想不到你這卑賤之人竟有如此珍貴藥。」
這話是刺人心的羞辱。
十分刻意。
像是故意想惹怒我。
我抿了抿嘴,卻突然溫柔輕笑:「將軍不比奴家,奴家以色事人,自然在意容貌,免得年老色衰,下場凄慘。」
沈從戎愣了一下,沒料到我會如此坦然。
坦然到好似不以為恥。
花媽媽也曾說過,沈從戎其實并不愛嬌媚女子,賀摘月也是清冷大美人,對待他絕不可過分弱,亦不可過分強。
其中拿捏的分寸。
我學了五年。
就為了此時此刻,引起他的注意。
「奴家知道自身卑賤,比之將軍是云泥之別。但將軍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奴家也是不忍將軍被人恥笑奚落的。」
我眼眸閃爍著星光,嗓音低柔軟綿:「將軍,還請讓奴家為您敷藥吧。」
沈從戎凝望著我,眸中某些情緒翻滾,卻終是點了點頭。
「那我便允了你。」
「謝將軍。」
我指尖劃過,觸之冰涼。
我半抬起身,跪在沈從戎面前,小心翼翼地將藥膏涂抹在男人側頸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上。
沈從戎嗅著近在鼻尖的清香,眼皮微顫,不動聲色地移開眼。
手卻無意識地攥緊。
也就沒注意到,方才滿心仰慕他的少女此刻的目光是那般地冰冷空洞。
07
那日后,沈從戎便時常光顧宜春樓。
不干別的。
只是聽曲。
有時聽著聽著,他便安睡過去。
后來,他更是將公務搬到了宜春樓。
他書寫,我便為他研墨。
他困倦,我便為他按摩。
他每次來出手都十分大方,惹得花媽媽每次都笑開了顏。
樓里一姐妹因妒恨我,竟用迷情香設法勾走沈從戎。
可下一秒就被沈從戎抓住頭發,扔出了門外,又讓副將將其帶去軍營,充作軍妓。
那日,宜春樓姐妹無不被沈從戎的暴戾冷血嚇得花容失色,瑟瑟發抖。
只我一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他見到我,眼神一滯,隨即冷聲道:
「花容進來。」
進門后,我本想拿起琵琶,下一秒,卻手一顫,琵琶砸在了地上。
我愣了一下。
沈從戎卻緩了臉色,笑了一聲:「還以為你不怕呢。」
我長睫微顫,小心地撿起了琵琶,輕聲道:「怎會不怕呢,奴家和她一樣卑賤,只怕有一日,惹惱了將軍,和她落得一個下場——」
沈從戎卻出聲打斷了我:
「你和她不一樣。」
但是哪里不一樣。
他卻不再說了。
只是讓我彈琴。
等他再次出包廂內,臉上已無半分怒意。
臨走時,他在馬上垂眸看我,突然說了兩個字——
「別怕。」
我動作一頓,再抬頭,已是滿眼笑意:
「奴家信將軍。」
08
自此后,不少人便傳,沈從戎已是我的入幕之賓。
只怕不久,就會納我進門。
流言蜚語傳得沸沸揚揚,賀摘月雖在后宅,也有所耳聞。
她什麼都沒說。
只是派大丫鬟帶著人砸了宜春樓,摔碎了我的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