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旗這小子實在太夸張了。
他和老張、鐵匠三人開始聲情并茂,說我在北地和草原人打了多少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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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有史官記載。
從我七歲入營,到二十歲誅殺草原王。
和草原人一共打了大大小小,六百二十八場戰役。
他說我吃在馬背上,睡在馬背上。
他說整個北地,幾乎全是我救下來的。
一而再,再而三,永遠救北地人于水火之中。
被草原人嚇破膽的百姓,會將寫有我名字的紅紙貼胸收藏。
這樣,就能避免晚上做噩夢,能睡個好覺。
陸旗幾人越說越激動,說到后來,三人抱頭痛哭:
「破蠻長到二十歲,沒穿過裙子,沒用過脂粉。」
「每次軍餉一到手,她都拿去給死去兄弟們的家屬,自己一分不留。」
「不瞞你們笑話,她長那麼大,連四個菜都沒吃上過!」
「破蠻第一次來癸水,是在雪山中。」
「因為流血不止,引來狼群。」
「她為不連累將士,竟一個人,生生將狼群引到草原人地盤。」
「那一戰,她一人獵殺了一百二十個草原人,救下被草原人擄走的幾十名婦孺。」
「那時候,她也才十四歲啊!」
我摸摸鼻子,坐立不安。
這幾個家伙實在是夸張。
打個仗而已,都快把我吹成戰神了。
怪難為情的。
說到后來,陸旗抹著眼淚,聲音哽咽:
「只要破蠻想,別說當皇帝,就是當玉帝,我們北地人都能把她供上去!」
「咳咳!」
太離譜了,真的離譜。
我用力踩住他腳背,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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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都聽沉默了。
裴書生眼眶泛紅,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那秦破,秦將軍當真如此勇猛?」
謝長安凝眸看向我,眼神復雜:
「秦破蠻是不是明君,尚未可知。」
「但她,絕對算得上千古名將。」
裴書生點點頭,隨即又搖頭:
「她再厲害,總歸是女子。」
「女人,怎麼能當皇帝呢?」
陸旗十分不滿:
「秦破蠻能做將軍,自然也能做皇帝。」
「男人那麼牛逼,為什麼殺不退草原人,打不贏倭寇?」
「帝位,有能者居之,分什麼男女?」
裴書生還欲再說,被謝長安一個眼神制止:
「謝某還從未去過北地。」
「聽聞那兒有綿延不絕的沙漠,還有風光無限的雪山。」
「雪山上不但有狼群,還有雪豹及猛虎,不知道真假?」
謝長安似乎在刻意同我們套近乎。
但我們此番,本就為他而來。
話題逐步引到南北風光和民俗上,幾人也開始相談甚歡。
聊到后來,聽說我們沒見過大海。
謝長安便說,明日帶我們去海邊漁村,吃海味,看大海。
32
在馬車上晃了兩日,總算是來到海邊。
這幾天的衣食住行,皆是謝長安做東。
我曾搶著想付錢,一聽小二說吃頓飯要二十兩銀子,立刻收回伸出的手。
算了算了,強龍不壓地頭蛇。
酒足飯飽,陸旗心滿意足地躺在馬車中,幸福地摸著肚子:
「娘哎,直到今天,才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
老張和鐵匠瘋狂點頭:
「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吃上這種好東西!」
我不由得有些心酸。
我們畢生未曾嘗過的美味,卻是他們的日常。
江南,可真好啊。
這麼好的江南,不能被倭寇破壞了。
「臥槽,破蠻,你快看!」
陸旗一個鯉魚打挺從馬車上躍起,一頭撞在車頂。
他也不嫌疼,只是捂著頭,呆呆地看著窗外。
一輪紅日,從藍色的海面中躍出。
霞光萬丈,波光如金。
這就是大海嗎?
可真美啊!
33
村長極為熱情地招待了我們。
吃著最地道的海味,喝著醇厚的江南美酒。
我坐在椅子上,舒服得不想站起身。
「村長,村長!」
皮膚被海風吹得黝黑的村民,連滾帶爬跌進屋,臉色慘白,語無倫次,「倭寇,倭寇來了!」
眾人臉色大變。
謝長安上前一步揪住他衣領:
「來了多少人!」
村民哭了,眼中都是絕望:
「好大一艘船,一眼看去最起碼有數千人!」
村長跌坐在地,面無人色:
「會死的,我們全都會死的!」
謝長安踉蹌兩步,扶住墻站穩:
「十個倭寇,便可屠村。」
「上千人,臨城,完了!」
倭寇上岸后,一路人朝漁村奔來。
大隊人馬則是集結完畢,迅速朝著南方而去。
那方向,正是臨城。
34
謝長安一把抓住我的手,雙目赤紅:
「秦兄,你快隨我跑吧!」
「這次出行我只帶了十個護衛,只怕,護不住這村子!」
村長擦干淚,愣愣地坐在門口:
「跑?誰能跑得過倭寇?」
「聽石頭說,朝咱們村方向來的倭寇足足有上百人。」
「那可是上百人,誰都跑不了。」
裴書生掩面大哭,滿臉哀慟:
「我還未娶妻,便要死在倭寇手中了嗎?!」
「今日,誰都不會死。」
我推開謝長安,抽出劍握在手中。
「諸將聽命!」
「喏!」
陸旗他們一改之前的嘻嘻哈哈,滿身肅殺之氣。
明明只有三個人,卻喊出千軍萬馬的氣勢。
「陸旗,你帶謝長安等人速速撤離,往北方走,去找張雄會合。」
「找他到后,命他帶著三千精銳全速奔往臨城!」
「末將領命!」
「鐵匠,老張,隨我上,必須要將倭寇阻截在村口!!」
「末將領命!」
「村長!」
「啊?!是!」
村長顫顫巍巍站起身,激動又震驚地望向我。
「我會盡量多替你們爭取時間,你們抓緊機會跑,有多遠跑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