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你必須在我府上休養。」
在裴府休養。
身邊的隨從面露愕然,紛紛勸他。
「大人,這不合……」
「勿要再言!」裴訴定定望著我,「我信她。」
我眼眶一熱,眼淚登時「啪嗒」一下砸了下去。
裴訴被我的淚水驚得一愣,隨即伸出手,極溫善地揉了揉我的頭。
「別擔心,我會護著你的。」
我哭得掏心掏肺。
這也就是說,我以后可以肆無忌憚地監視裴訴了。
主上,屬下成了。
8
我立刻被裴訴帶回了府中。
他為我準備了單獨的房間,吃穿用度一律算在他賬上。
第二日一早,裴訴出門上早朝。
我坐在他準備的書桌前,意氣風發地給主上寫信。
【報主上:
屬下不辱使命,已經深入敵營。
假以時日,必將讓裴訴跪地求饒,以佐主上宏圖霸業。
——玉碎】
寫完以后,我喊來慣用的白鴿,把信送了出去。
當晚月黑風高,我聽見房檐上傳來細碎的響聲。
暗衛的本能讓我迅速反應過來,飛身跑到了房頂上。
然而我沒想到,我面前站著的是主上。
他披著一身不適合夜行的白色披風,腦袋上還罩了個寬檐兜帽,看起來很瀟灑。
也很傻。
我狐疑道:「主上這是,散步?」
「你少管!」他罵罵咧咧,「你怎麼住進裴訴家里來了?」
我鄭重抱拳:「屬下覺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近處更有利于監視裴訴的動向,向主上稟報。」
主上沉默了一會兒。
「你說得也有道理,」他道,「既然如此,繼續監視他。」
夜風太大,我耳背的毛病又犯了。
我聽見主上說的是:「趕緊睡了他。」
9
眾所周知,暗衛的天職是服從。
主上叫我往東,我沒有往西的道理。
聽錯了不算。
說干就干。
為免夜長夢多,沒過幾日,我就爬了裴訴的床。
但裴訴還沒回家。
管家說,因邊境戰亂,近日王城涌來許多流民,所以這幾日裴訴為了安撫民眾殫精竭慮、四處奔走,常常早出晚歸。
我只好在床上等他回來。
等待實在是件耗心力的事。
月上中天,直至偌大的裴府只聽得見風過草葉的窸窣脆響,屋外的石板路上才響起從容不迫的腳步聲。
那是裴訴的腳步聲。
為了不擾府中其他人安歇,他總是特意將腳步放得很輕。
我自然是沒聽見的。
因為等的時間太長,我早就抱著被子睡著了。
房門被輕輕推開,裴訴走進門,將外袍解下,搭在木制的衣桁上,隨后走去凈面滌齒。
許是過于疲憊的緣故,他沒有點燈。
我被輕緩的水聲驚醒,半睜開眼,還未反應過來,身邊就迷迷糊糊地躺了個人。
是裴訴。
剛醒來的我腦子不太清明,只覺得等得實在太久,心中頗為委屈。
于是我轉過身,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控訴。
「你怎麼才回來啊?」
10
裴訴的身體僵了一僵。
夜色之中,我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得他顫顫喚了一聲:「玉娘?」
「是我。」
我朝他靠近一點,裴訴抬起手,指尖擦過我的臉頰,仿佛要確認什麼。
他剛從外邊回來,身體還帶著夜露的寒氣,指尖冰涼非常。
被他一碰,我不禁打了個抖。
他如夢方醒,像是被我的皮膚灼傷一般,迅速將手收回。
半晌,他低低地問:「你為何在這里?」
我單刀直入,答得理所當然:「想和你睡覺。」
眼前人的身子狠狠一震。
月亮從云中探出,月光透過窗欞,潔凈地落了一地。
借著清亮的月色,我看見裴訴整張臉騰地燒了起來。
緋色漫進眼底,滿是水汽。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啞得驚人。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扣住他的手腕,認真吻住他發顫的嘴唇。
「知道。」
11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
暗衛陪人睡覺這事兒不算新鮮,所以我一直都做好了覺悟。
有覺悟歸有覺悟,我沒經驗。
我知道,許多人都會在政敵身邊安插自己培養的女人,探聽情報的同時,還能吹吹枕邊風。
這事兒是其他王府的暗衛告訴我的。
王城的暗衛是一個圈,各個皇子皇女,乃至某些位高權重的顯貴,十個有八個會養自己的暗衛。
畢竟都怕死。
暗衛呢,也心照不宣地奉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主要暗衛們大多都是一個訓練營出來的,雖然現在侍奉不同的主子,但也沒什麼深仇大恨。
都是混口飯吃,若非什麼大事,一般不會搞得你死我活。
之前皇家圍獵的時候,幾個皇子皇女的暗衛聚在一起聊天。
四皇子家的暗衛問我平時都做什麼。
我想了想,說:「吃。」
「還有呢?」
「出去吃。」
他很詫異:「你家殿下沒把你送進天香樓之類的地方訓練?」
「我當年在營里成績第一,還要訓練什麼?」
他言辭含糊:「就是……那個……哎,你們女暗衛比男暗衛不就勝在這個地方嗎?」
我沒懂:「啊?」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開始發酸:「真羨慕你們女暗衛啊,什麼情報啊、人頭啊,睡一睡就有了……」
我遲疑著問:「你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
六皇子家的暗衛攬過我的肩,語重心長,「咱們為主子干活呢,有時候就是要犧牲一些東西。為了完成任務,不擇手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