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秋常和我說,將來他也要去北邊的,北部的百姓需要江家,大安國的安定也需要江家。
我那時與他正練著劍,他額上微微出了細汗,滴落在鼻尖,卻顯得眼也濕潤。
我早該發現的,他是那般堅韌的人。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仿佛就看見了那北部的遼闊疆域。
江南秋是去過北部的。
江家的孩子,自小就要把去北部的路印在腦子里,對北部的一切都要了如指掌。
這些年北部安定些,江南秋也在京城樂得自在。
可如今江夫人那般著急,在座的人心里都跟著揪著。
我總是心慌慌的。
11
再見到江南秋,已經是三日后了。
蒙國集結大批軍馬,這一次,他們來勢洶洶。
這幾年的安生日子,不過是他們為養精蓄銳所掩人耳目。
前方戰報緊急,江將軍在交戰中負了傷,周邊的幾座城緊急調了兵,但還是遠遠不夠。
江南秋這幾日胡須都長長了,整個人都滄桑了些,卻也成熟了許多。
他和老將軍都整裝待發,老將軍眼里似還有些熱烈。
我跟在整隊的兵馬旁邊,遠遠的沖江南秋大喊:「可是要走了?」
他見了我,忙翻身下馬,朝我走來。
我是第一次看見江南秋身穿盔甲的樣子。
他往日在府中與我跟著老將軍學劍,但在軍營練武的時候,我是不跟去的。
他摘了頭盔,站在我身前,那樣的威武高大,仿佛已經能夠撐起一個國家的安定。
「許青裊,你說,我如今是不是大英雄?」
我鼻尖有些酸澀,不想不過幾日,竟面臨著這般分別。
「江南秋,別顧著耍帥,萬事都小心啊。」
少年郎意氣風發,擺擺手同我說:
「等我回來,許青裊。」
「到時候,我定會親手送你一份大禮。」
他上了馬,英姿颯爽的很,看得我都熱血沸騰。
江家的人,沒有一個孬種,江南秋更是。
可他們定是沒想到,我許青裊也不是個孬種。
12
這三日,我一日也沒閑著。
軍營這幾日忙亂,我借著找江南秋的名義,從里面偷偷偷了身盔甲,藏在了城北門口。
給爹娘姐姐都留了一封信,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只等今天。
我曾試探過我娘的,我說我也想去北邊,我娘頭也不抬的否了。
無奈之下,我只能出此下下策。
這個京中,不止老將軍和江南秋熱血難涼。
要怪,就怪那老將軍同我說的沙場往事太迷人,惹得我心里沖動。
馬車剛走遠,我就借著散心的名義,一路奔到了城北。
還好兵馬行的慢,一路送行之人眾多。
我著急忙慌換了衣服,在從隊伍后偷偷混入軍內。
頭埋的低,一路只管走。
安全出了城,又安全走了好遠。
只慶幸我從小就愛當街溜子,短時間內,我娘發現不了我已經跟隨兵馬走了。
一路走的平穩,翻山的時候累些,路過了另一座城。
被人發現異常的時候,我已經跟著大隊人馬,走到了梁城,距離北部只有一座山了。
在與江南秋四目相對時,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江南秋,等不及你回來,我先來找你了,感不感動?」
他看起來有些呆滯,嘴巴久久都沒合上。
許久后,他才開口說第一句話:「許青裊,我不是在做夢吧?」
緊接著,又說了第二句:「你娘知道了,會不會將我活活剝了皮?」
說實話,我心里也沒底,若是要剝皮,我肯定也難逃。
但我都已經走到這了,誰也追不回來。
老將軍見了我,驚訝一番后,直夸我膽量Ṫŭ₁十足,但轉而又擔憂。
「你娘會不會記恨上將軍府?」
我搖搖頭,老將軍也松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我連忙打斷老將軍,提醒他道: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老將軍踱步又踱步,最后竟無所謂的說:
「來都來了,到時候把你安全送回去也罷了。」
「北國風光,可與京城大有不同,不會枉費你來這一趟的。」
時不待人,插曲過后,我們忙不迭又開始趕路。
13
越臨近邊境,空氣中那股難以言喻的臭味,就越嚴重。
老將軍說,這便是戰爭的味道。
戰爭,從來都是惡臭、血腥、殘忍的。
死去的將士們定不會體體面面,大多都是殘缺又狼狽。
戰爭,遠遠比聽起來殘酷更多。
我親眼見到那殘肢斷臂時,心里還是止不住的惡心。
江南秋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臉色發綠,頭上也冒著汗。
老將軍開口道:
「戰事吃緊時,與這些斷臂睡在一起都是常事。」
「你們來的匆忙,盡快適應吧。」
話音剛多,就見空中飛來的亂石碎肉,砸得我們滿身。
迅速休整后,才知道江風將軍雖負了重傷,但依舊帶了人馬與蒙國前將周旋,如今尚未有消息。
老將軍沉著冷靜的排兵布陣,有理有序的安排著一切。
江南秋和我緊緊跟著,認真的聽著每一步的布局。
尚未休整,那前邊就吃緊,老將軍披掛上陣,我與江Ṱų⁸南秋也跟著。
戰場上,人只有迅速的成長,才能將自己性命保住。
我和江南秋不再是面對草垛,眼前已是真正的敵人。
我還記得,第一次殺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