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陳常慎來了府里和二少爺品茗。
二少爺不在府中,拜訪大儒去了。
怎麼想都覺得奇怪,但是三小姐卻絲毫沒有意識到。
鐘靈呆坐的那個亭子里,現在坐著三小姐。
我遠遠地給他們望風,心下煩悶,總覺得要出事。
三小姐巧笑嫣然,和陳常慎交談甚歡。
不知陳常慎在三小姐耳邊說了什麼,只見她一下子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最終三小姐點了點頭。
深夜,三小姐悄悄起了身。
府里的南閣樓平日里沒什麼人來。
我舉著燈,照亮了三小姐嬌俏的臉龐。
見到我的瞬間,李逢時反應過來了。
「三小姐,他不會來了。」
我嘆了口氣,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糊涂,奔則為妾,我姑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像是瞬間泄了氣,跌坐在凳子上。
「母親知道了?」
「嗯。」
李逢時凄然一笑,「桃花,你說,我們為什麼總做不得自己的主呢?」
「有時候,見你出府自由,你知道嗎,我是真羨慕你。」
我笑了,是嘲笑,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只知道我窮得要蜷在丞相府才能有個落腳地。
我只知道城門口多得是小乞兒餓死。
自由?那是溫飽后的奢求。
「夫人讓我尋您回去就寢,府里進了賊人,別走錯了路。」
邊說,我邊將她的帕子遞給她,帕子一角沾了一點點血跡。
6
三小姐一夜未眠,早上大小姐來了。
她去歲嫁為人婦,是嘉平侯的世子,風光無限。
高高在上瞥了三小姐一眼,眉眼間像極了夫人。
「四月十九,好日子,宜嫁娶,世子摯友林小將軍尚未婚配,不日便來提親。」
一句話定了三小姐余生,朱門配朱門,竹門配竹門,極好的。
三小姐淚痕未干,呆呆應聲,「姐,我疼。」
可大小姐拂過織錦金線的袖口,淡淡丟下一句「咎由自取。」便走了。
我坐下抱著三小姐,像是小時候雷雨天她害怕,我抱著她一般。
「別怪大小姐,看她眼下烏青,想來也是為你操勞。」
但李逢時只是伏在我懷里,「陳郎怎麼樣了,我們只是一時糊涂。」
我頓了一下,還是覺得應該要告訴她。
「回了蜀郡老家,此生再不入京。」
他翻墻進府的一瞬間便被套了麻袋,打瘸了一條腿。
連夜扔出了京都,還剪了舌頭,口不能言。
京都這樣大,平白少了個人,算不得什麼事。
「好歹留了條性命。」
我告訴她,兒女情長不過是一個坎,沒什麼的。
可三小姐或許是個死心眼,拿了白綾要自盡。
我稟明了夫人,她眉頭一皺,生氣了。
「她若敢死,明天我便讓那人給她陪葬。」
無論如何,不管她怎麼鬧,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三小姐出嫁了。
7
三小姐出嫁后,我便盤算著如何出府。
我實在喜歡三小姐,因為她給了我好多好多的銀子。
她說感謝我在她最難過的日子陪著她。
問我有什麼愿望嗎?
我告訴她,我想以后都能吃得飽穿得暖,還想有個宅子。
平生所求,不過生活無虞。
她露出了平和的笑,給了我銀子,這輩子我都沒見過這麼多。
「有機會去你的宅子里玩。」
我抱著銀票盒子笑出了淚,但我還是心下不安,稟明了夫人。
她一個眼神都沒賞給我。
「她給你的,就是你的,這點事,也值得拿到我面前說?」
我的嘴徹底咧到了耳后,想著告訴姑母這個好消息。
卻不曾想迎面撞上了二少爺。
我慌忙躲避,甚至生出了下跪的心思。
「我發現,你很怕我。」他皺著眉頭,平和的面容滿是不解。
怎麼能不怕呢,一個鐘靈就是前車之鑒。
但我只是避而不談,微微點頭,「二少爺說笑了。」
說罷,腳底抹油,離危險越遠越好。
姑母并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而轉頭問我另一件事。
平地驚雷,「前些日子,給夫人請安,她有意讓你給二少爺做妾。」
我猛地抬起頭看姑母,她捏著帕子,局促不安,神色卻是糾結。
她繼續說著,「二少爺也到了娶妻的年紀了,夫人看上了廷尉蔣家的小姐,但怕那小姐自恃甚高,不是個體貼的性子,便想找個知根知底的人,在少爺身邊,時時看顧。」
我聞言覺得好笑,難不成只有他們家的孩子金貴。
看著姑母,我抽回了手,聲音也淡了,「姑母,你說過的,我不做妾。」
她嘆了口氣,「那可是二少爺啊。」
人中龍鳳、前途不可限量。
8
「姑母,你知道的,我有心悅之人。」
提到他,我眉眼彎彎,心底又蘊出無限的勇氣。
家破人亡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人到底是為什麼活著。
想起塌了的破房子,想起死去的爹。
想起實在養不活我了,兩腳一蹬離開的娘。
她的雙腳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得我昏死過去。
我心如死灰,最后一口飯被她喂進了我的肚子里。
那時我只想要好好地活著。
就是在來京都的路上,我遇見了東方瑜,一個郎中。
我昏倒在路中間,沒人愿意搭理我,是他把我撿回家。
他的院子里滿是藥材的氣息,和他人一樣,衣袍上有自然草木的味道。
讓人覺得平穩和安定。
他說我生來體弱,日后還需好好調養,贈予我藥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