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快樂。」
墨色的錦盒遞到薛妄面前,打斷了他未完的話。
我微微笑了下,傾身湊到他身前,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壓低了聲音:
「想來你也不缺,今年就不送你那些金玉俗物了。」
「這錦盒里面是我們的婚書契約,還有你的八字庚帖。」
「今日宴后,咱們便可商議退……」
手腕猛地被大力拽住,薛妄的瞳孔驟然猛縮。
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嘴唇幾次微張,卻什麼也沒說。
只是握著我手腕的力道越發收緊。
「怎麼了嗎?」我不解的眨眼問道。
「今,今日不宜。」薛妄緩了幾口氣,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聲音僵得厲害:「改日吧。」
「這有什麼宜不宜的?」我不太明白,「晚上待宴席散了,我同你一起找薛伯父把事情說開。」
「到時婚書一撕,我的生辰庚帖還給我,不就完了嗎?」
薛妄的臉色卻越發難看,嗓音更是從未有過的低啞陰沉:
「我說不宜就不宜!」
「可我有點急啊,」我不禁捂了捂臉,越發不解,「你之前不是盼著要退嘛?怎麼臨到了反而開始婆婆媽媽了?」
「我……」薛妄一噎,露出些煩躁難言的神情來:「反正今日不行!日后再說!」
我真急了:「哪還有日后啊,我這都……」
「薛公子和云小姐這是,在吵架嗎?」
溫潤和煦的聲音驟然在不遠處的亭子里響起。
我與薛妄皆是一愣。
抬頭看去,就見三皇子溫竟正坐在石凳上,笑瞇瞇的看著我們。
不知看了多久。
而他的身側——
溫旗玉手肘抵著桌面,食指撐在太陽穴。
神情一派慵懶隨性。
視線幽幽掃過來,最終,落在了薛妄拉著我手腕的那只手上。
薄唇輕輕勾起,笑得意味深長。
11.
我的呼吸猛然一緊。
連忙向后退開,將手腕從薛妄手里掙脫了出來。
沒注意到他失落悵然的神色,只倉皇地朝著亭子屈膝行禮:
「臣女拜見二位皇子。」
「云小姐不必多禮。」
三皇子溫和笑著,對著我點了點頭:
「上次云小姐在本王的宴會上遭人算計,該是本王向云小姐賠禮才對。」
周圍的賓客已然全都安靜下來。
我的心卻是重重一沉——
事后爹爹曾查過,那日要將我扶上馬車帶走的人,是戶部尚書的兒子蔡珩。
而戶部尚書,是三皇子陣營的人。
三皇子設的宴,三皇子的人……
敢情那晚的詩會,從一開始就是沖我來的鴻門宴。
想必應該是三皇子也察覺到了爹爹最近已經漸漸不愿意再為他效力。
而薛妄的父親薛丞相一直是中立狀態,哪個皇子也不站。
所以他便想著用此手段,逼我跟薛妄退婚,轉而嫁給蔡珩。
如此,爹爹就能繼續為他所用了。
但我不明白,那夜蔡珩并未得手,三皇子現在當眾提起那晚的事,是要做什麼?
「哎呦,看本王這鬧的。」
很突然的,三皇子像是才發現自己引人矚目了似的。
對著周圍的賓客抱歉一笑:
「著實不好意思,本王無意驚擾諸位雅興。」
「只是方才本王隱約聽到薛公子和云小姐似乎是在爭吵退婚一事。」
「有些擔心會不會是因為云小姐那晚在本王設的宴會上被人下了合歡散,薛公子對此心有介懷。」
「所以才出言想要勸阻一下,畢竟那晚也不是云小姐的錯。
」
「諸位勿怪,可繼續把酒言歡。」
這話說完,誰還有心思繼續喝酒?
議論聲頓時四起,眾人看我的眼神紛紛變了:
「合歡散?那不是迷情藥嗎?云歌她不會已經婚前失貞了吧?」
「當時云歌墜崖消失了一整夜,許是昏迷過去,或者自己捱過去了呢?」
「你傻呀!你聽說過有誰中了合歡散,能不靠男人,自己扛過去的嗎?」
「就是,你沒聽三皇子說,薛妄正跟她說退婚的事兒嘛!我看啊,準是已經失貞了!」
「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們找到云歌的時候,她慌里慌張的從樹林里跑出來,身上的衣服亂糟糟的,還真像是……」
12.
我知道了,三皇子的目的:
毀掉我的婚約和名聲,斷了我嫁人的路。
逼我除了嫁給蔡珩,沒得其他選擇。
「嘶——」
鉗制著我手腕的那只手,力道突然失了分寸,疼得我一皺眉。
但薛妄的臉色卻比我還要難看。
墨色的眸底,涌現出我難以理解的猛烈顫動。
顯然,他已經后知后覺的終于意識到了。
那晚他沒有送我,而是將我推給別人,到底意味著什麼。
「就是你想的那樣。」
用只有我們倆能聽到的聲音,我對著薛妄無奈笑了笑:
「恭喜你啊薛妄,終于得償所愿了。」
「我再也不會糾纏你了。」
「只是可惜了,本來還想著能退婚退得體面些來著。」
「事已至此,干脆現在就將退婚一事,當眾宣布了吧。」
「就說我婚前失貞,你介……」
「三皇子聽錯了。」
薛妄的喉結上下滾動,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
突然開口,看向了涼亭中的兩人。
抬眸間情緒已盡數掩藏,淡然如常道:
「微臣并未想與云小姐退……」
「九月十八如何?」
一直戲謔看戲的溫旗玉,在這時慢悠悠地開了口。
杯蓋輕輕撇去杯中的茶葉桿。
淡漠的眸子悠然抬起,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