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擔心的看向祖母,她和平常一樣,并不見擔憂之色。
她見阿爹和伯父們都不喝酒,笑道:「怎麼,怕酒里有毒?」
阿爹和伯父們都沒說話。
祖母讓阿娘和嬸娘們先喝,然后她自己也喝了一杯:「沒有毒的。」
伯父們依舊沒有動作,阿爹則將酒倒在地上。
祖母沒有再勸,讓我和堂姐將籠里的炭火加滿一些。
聽阿娘說,我們還有八個兄弟,有嬸娘們生的,也有伯父們姬妾們生的。
三年前城破之時,因車馬不夠,祖父便偷偷丟了下了我們,帶走了他的寵姬和所有男丁。
等祖母察覺的時候,只剩下一屋子的女眷面對叛軍。
我和堂姐拿來木炭熟練的往火籠里加。
祖母繼續道:「家里六個女孩,如今就剩她們兩個了,雖是女孩兒,但比男孩子還能干。」
「少陵,嫣兒十二歲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放在天都城也是一等一的。」
「少閔,緹兒雖才六歲,但也乖巧聰慧,假以時日也會是個不錯的孩子。」
大伯父冷冷看著堂姐和我:「養的再好又如何,母親讓她們在這般低賤處長大,還不如讓她們死了。」
祖母苦嘆:「都是為娘的錯。」
大伯父站了起來:「母親,您不用再拖延時間了,此次我們先行來到此處的緣由想必您已經知道。」
祖母點了點頭:「我自然是知道,畢竟是我毀了你們名聲,以死謝罪是應該的。」
「只是我與你們父親終究夫妻一場,我想再見他最后一面。」
大伯父卻道:「母親多慮了,我們再恨母親也不會讓您去死,我們此次前來是處理她們。」
他掃視一番我們這些女子,拿出一個白瓷瓶:「這藥服下后不會有任何痛苦,我會給你們找個風水寶地,也會給你們做法事讓你們早日輪回。
」
平日最潑辣的三嬸娘輕笑一聲:「你怎麼知道吃下后不會有任何痛苦,你吃過嗎?」
大伯父:「我沒吃過,但見別人吃過。」
三嬸娘:「你都沒吃過,怎麼肯定會沒有痛苦?」
大伯父眉目不耐:「你們不想吃藥也可以,我可以讓外面的軍士進來,但那會死得很痛苦。」
我的手抖了一下,木炭掉在地上。
我想起叛軍入城那天,他們燒殺搶掠,我親眼看見過他們怎麼殺人。
祖母讓堂姐跪在大伯面前:「少陵,明天是嫣兒十二歲生辰,你們父女一場,讓她過完生辰再走吧。」
堂姐也以頭觸地哭泣道:「爹,女兒愿死,但女兒已三年未見爹,想為爹盡孝一回再走。」
大伯父思索一番,點頭同意了。
但二叔三叔不同意,他們恨不得我們這些毀了晉王府聲譽的人立刻去死。
他們問四叔和我阿爹的意見。
四叔考慮后站在了大伯父一邊,最后的關鍵在我阿爹身上。
阿爹回道:「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處理,那就留她們到明日。」
說完他一把將阿娘拽起來向房間走去。
大伯父見狀出聲阻止:「少閔,別在這個時候犯渾,外面漂亮的女人多的是。」
阿爹拋下一句:「我自有主張。」
04
阿娘房間的門被重重關上。
伯父們說阿爹本事大了,不聽他們話了。
嬸娘們笑著說這叫小別勝新婚,她們或彈琴或跳舞,把伯父們像平日的恩客那樣招待。
我不知為何有些昏昏沉沉,想睡。
往堂姐身上靠的時候,卻發現堂姐離開了。
我追著她的身影過去,見她悄悄進了暗道。
這里的每間房子都有暗道相連,是祖母在門上掛紅燈籠后帶著我們一起修的。
偷偷的,從沒讓外面的人發現過。
有時候過往之人會住在這里,不讓嬸娘們進去,祖母就會在密室里聽他們談話。
堂姐從暗道爬進了阿娘房間的密室,我跟過去:「姐姐,祖母不是說我們小孩子不能在密室偷看嗎?」
堂姐捂住我的嘴:「是祖母讓我來的,你小聲點。」
阿娘的聲音這時候也傳來:「魏將軍,天寒地冷,請先來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我從小孔看出去,只見阿娘正在倒酒。
她是背對著阿爹的,雖然聲音嬌柔嫵媚,可神色卻悲涼。
阿爹則在案上鋪開筆墨。
「將軍這是要寫字作畫?」阿娘端著酒走到案邊。
阿爹再次推開酒:「我要你給裴竟寫一封信,就說你已經逃到了珈藍渡,讓他來接你。」
阿娘臉上的笑慢慢凝固。
裴竟,是阿娘的恩客,也是阿爹的宿敵。
阿爹八歲時被送去天都城,那時各地的藩王都要送一個孩子到天都,裴竟是長安王的幼子。
從前我祖父與長安王就關系不睦,以致我阿爹和裴竟也常常爭斗,兩人不分高下。
后來,阿爹敗給叛軍,阿娘做了妓生。
裴竟為了羞辱阿爹,便來了寒川城,成了阿娘榻上客。
三年里他來過很多次。
最初只留宿幾天,后來便是月余。
他最后一次來,在寒川城住了三個月,幾乎每天都讓阿娘伺候。
一個月前他回封地前來了小院,要阿娘拋下一切同他走。
那天我躲在角落里吃糖粿子,裴竟站在廊下對阿娘說:「本王可以讓你做個貼身婢女,保你一輩子生死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