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執覺得,人總是不能既要又要的。
不過這幾年,裴昭的身體倒是大不如前了,多年南征北戰,暗傷復發,讓這位亂世梟雄也一下蒼老了不少。
最近,似乎還有要將大權交給自己的想法。
裴執很樂意。
他若當了燕君,說不定母親就可以在燕都安居了,也不必再擔心裴昭時不時腦子想不開,弄出強取豪奪的戲碼來。
現在,他要去裴昭那兒,把屬于他的信都搶回來。
該打的仗都打得差不多了,裴昭沒事可做,近來總是自己一個人住在黑漆漆的大殿里,陽光也照不進去,裴執覺得自己還是要速去速回。
可今天,老頭卻怎麼都不承認自己偷了信,裴執仔細的盯了他好一會兒,最后帶著點兒惡意道「阿母要與謝先生成婚了,你哭了是不是?」
裴昭聽了像是被踩了尾巴, 可是裴執如今身強力壯, 他又哪里能打的到。
最后, 裴執還是在角落里找到了母親的信。
拿了信,裴執和裴昭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抬腳要走,裴昭難得的叫住了他。
「我是不是, 一個很失敗的夫君和父親?」
裴執頓了頓「但你是一個很成功的君主, 史書工筆,大概是不會忘了你的。」
這是真話, 人的一生總是在做抉擇。
燕都那場大火,母親和他, 都是棄子。
偏偏父親棄又棄不干凈。
擁有了他的宏圖霸業后, 又開始思慕起男女之愛,父子之情來。
如果能一條道走到黑, 又何至于有今日的郁郁寡歡。
想到這兒, 裴執嘆了口氣。
都快及冠了,這種時候,他還是很想母親。
母親的懷抱是暖的。
那場大火里,是母親用身軀護住了自己。
漆黑的夜里,母親抱著他取暖,餓了渴了, 他還喝了母親的血。
那場大火,是母親的噩夢, 又何嘗不是裴執的,可是, 因為有母親的陪伴, 裴執從來都不會陷在夢魘里出不來。
千里逃亡時, 食不果腹的人, 一直都只有母親一個。
母親說她對不起自己, 可自己,又何嘗不是啃食她血肉的一部分呢?
裴執看完信中的內容, 因為裴昭而生出來那些不好的情緒頓時散了個干干凈凈。
謝長宴, 還不錯,當時也是他傳信給自己, 讓他渡江來到楚地攔下裴昭的。
而今, 母親說,謝長宴想在燕地實行他的變法,問他意下如何。
他當然是,樂意至極。
父親是亂世雄主, 他也有他的野心。
他會比裴昭做得更好, 但現在, 裴執當下最重要的事是,為母親尋一處最好的住處,順便,要怎麼軟禁住裴昭, 才能不讓他打擾到母親和謝先生。
他走出那座宮殿的時候,好像還聽到裴昭說著什麼悔了悔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后來等母親來到燕地,裴執想起什麼, 隨口對母親一問。
「母親,這幾年,你還后悔嗎?」
母親神采飛揚:「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