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轟鳴。
恍惚間,他以為還身在軍中,下意識喚:「阿曇,我餓了。」
可回應他的,只有推門而入的侍女。
「將軍,奴婢可要為您備些點心?」
望著侍女身后空蕩蕩的夜色。
他的胸口好像也空了一塊,漏風。
不要點心。
他想。
他要的, 只是一碗熱騰騰的燴面而已……
18
京城發生的一切,我并不知道。
那日救回寶珠后, 我便帶她回了鹿城。
她仍舊每天搶著做農活、去酒樓中洗盤子。
而我也照舊走鏢。
閑暇時,與她一起劈柴、下地。
寶珠很努力。
第一個月,她將攢下錢送去了城根下的李鐵匠家。
第二個月,她獨自去了二里地外的吳拐子家,送上一只下蛋的母雞。
……
系統通知我救贖任務成功, 是半年后很尋常的一個早晨。
那一日,她親手劃掉了小手札上的最后一行債條,高興跑來喚我。
「姐姐你瞧,我做到了!」
她做到了。
自己救贖了自己。
反而是我,好像什麼都沒為她做過。
于是想了想,我從懷中拿出最新雕的小兔子。
「恭喜,這個送給你。」
最近, 我的手藝越發嫻熟。
從前我磕磕絆絆,連形狀都雕得怪異。
如今也能刻得栩栩如生,憨態可掬。
寶珠很喜歡,愛不釋手。
她眼睛亮亮的, 撲進我懷里。
瞧那模樣, 是有些想哭的。
「姐姐,謝謝你。」
她好像長高了。
看著她一伸手就短了大半截的衣袖。
我心想,該給她裁新衣了。
也得給自己裁一身才行。
再次聽見商酌言的消息,是三個月后我與寶珠離開鹿城,到達濰州那日。
濰州新建了一所女學。
女學的山長是鏢局當家的舊識。
聽聞女學里要招一個教武的女先生, 當家便向山長舉薦了我。
濰州的食肆人很多。
聲音也很雜。
隱隱約約聽人說:「京中那位姓商的將軍好像真的瘋了, 見著誰都說自己曾經有一個陛下賜婚、險些成親的未婚妻。」
「賜婚?怎麼可能?聽都沒聽說過。」
「別說你沒聽說過了, 那些貴人都沒聽過, 早朝上連陛下都罵他得了癔癥,讓他卸甲滾去治病呢。」
「現在京中都在猜,猜是不是去年成王與成王妃因他和離,他怕被成王報復,裝瘋賣傻呢。」
……
系統的清理已經起了效。
如今除了商酌言自己,沒人再記得他請旨賜婚過。
他日日同人求證的行徑, 已然讓人們將他視作瘋子。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
如今我只需考慮,如何過好自己的日子?
比如, 今日點什麼菜?明日如何將寶珠也送進女學里。
「梅菜扣肉、釀茄子……
「都是我愛吃的,姐姐, 不是說讓你先點你愛吃的嗎?算了, 還是我點吧。」
寶珠搶過菜單。
「有炙雞和藕盒嗎?我姐姐喜歡吃這兩個菜……」
看著認真研究菜單的寶珠。
我心口處有些發軟。
這幾個月, 她個子躥得很快,已經快竄到我的眉心了。
揉她的頭我都需要高抬手。
如今她早已不是街上那個渾身臟污、撒潑打滾的甲小乙。
她亭亭玉立, 性子干練,模樣也俊俏。
儼然是個小大人。
偶爾板起臉生氣的模樣, 甚至有些唬人。
「姐姐, 我都說多少遍了, 對我好之前,你要先對自己好一點,怎麼你老是記不住呢?」
瞧, 她又開始唬人了。
我有些想笑。
也實在沒忍住,輕輕揉揉她的頭,捏捏她的臉。
「好。」
從前我不知道要對自己好。
未來……
「我會慢慢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