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說他如何后悔?
或是在我走鏢的時,不近不遠地跟著。
趁空閑的時候上前來,向與我同行的鏢師們介紹說,他是我的未婚夫。
他還在我煮燴面的時候,賴著不肯走。
問我:「阿曇,你記得嗎?以前在軍中,你也常常半夜給我煮燴面。」
「我吃過山珍海味,也吃糠咽菜過,但那碗加了兩片臘肉的燴面,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食物。」
他甚至拿出那本寫滿我名字的手札。
一頁一頁細數。
「你為我擋箭,背我回軍營,每一樁每一件我都記著。」
「阿曇,你現在不想記起來沒關系,我可以等,等多久我都愿意等的。」
他好像在討好我,討好我身邊的每一個人。
就連對寶珠,也殷勤得低聲下氣。
那日夜里睡覺,寶珠忽然問我:「姐姐,你會去京城嗎?」
「我能看出來,商將軍應該是真后悔了。」
「姐姐,你若也想和他成親,和他好好過日子,可以回去的,不必因我絆住。
「我不想做拖油瓶,我希望你開心,也希望你什麼都不要管,只考慮你自己的心意。」
「就像我當時不考慮后果,不顧一切抓住你……」
她抱得我很緊。
最近兩個月,她終于長了些肉,也竄了個子。
但還是硌得我有些疼。
我想,我大概錯了。
我或許無法救贖別人。
因為就算為別人擋刀,也無法成為他的救世主。
更不該將走出泥潭沼澤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因為我無法預測,那人扔下來的是救命的繩子?還是要命的鉤鎖?
或許,真正的救贖喚一聲就好。
喚一聲「寶珠」。
喚一聲「沈曇」。
有了方向,我們能自己爬上來的。
可笑,這麼淺顯的道理,我竟然現在才懂得……
「不去的,我哪兒也不去。」
拍拍寶珠的背,我輕聲哄。
我想,不能這樣拖著。
該同商酌言說清楚了。
12
將商酌言約在酒樓那一日,天氣很晴朗。
沒有拐彎抹角,我開門見山。
「不錯,我沒失憶,我只是不想回京,不想成親而已。」
商酌言握酒杯的手緊了緊。
表情有些不信。
「為什麼?你身邊明明除了那個小丫頭,再沒有別人……」
「不對,有的。」
「是那個同你說笑的鏢師?還是每次見你都喜笑顏開的賬房先生?」
他有些慌。
連語氣都急了。
「阿曇,五年,你守了我整整五年,我不信你會在那麼短的時間里變心。」
「的確,人短時間內變心很難,對不喜歡的人,也不會發現她不見了,就忽然愛上的。」
我語氣淡淡的,禮貌又客氣。
「商將軍,那日你和陸姑娘抱在一起,商量如何用失憶拖延婚期時,我就站在門外。」
「你問我為什麼不想回去?為什麼不想和你成親?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過。」
是因為系統說任務失敗嗎?
還是介意他與陸時宜抱在一起?介意他裝失憶?
好像不全是。
五年追逐,我對他動過心的。
我曾幻想有朝一日救贖成功。
也曾天真地以為,只要救贖成功,商酌言便能像我愛他那般愛我。
甚至被系統告知任務失敗,即將開啟下一個任務的時候。
我還幻想過一瞬他后悔莫及,會驚覺自己心中有我,如此刻這般挽回我。
可真的見到了,又覺得也就這樣吧。
就像八歲那年,我饑腸轆轆時看見的那串糖葫蘆。
糖葫蘆紅艷艷的,所有人都說甜,我想了好久好久。
久到我顛沛流離那些年,每年的生辰愿望都是它。
久到我拿到軍餉,手頭寬裕,終于舍得買上一串。
卻發現它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甜太少,酸太多。
我只咬了一口,便都扔了。
就算剩下的糖衣瞧上去很美味,可我不想為了那一點甜,就酸上一整日。
也不想再為了他裝出來的「愛」,再委屈自己了。
「商將軍,你瞧你的手札,密密麻麻寫我如何為你求藥、如何為你擋箭,陪你走出地獄。」
「滿滿一本,你寫慶幸有我,好在有我,沒了我不知道該如何活?可那麼多字,沒有一句是愛我。」
「其實以前你雕琢玉件時,我也想若你送我一個,哪怕是雕壞了隨手扔給我的,我都會珍重又珍重地好好藏著。」
「可后來我發現,木頭雕的小兔子比玉的好,不會一摔就碎,也能日日帶在身上。」
「的確,玉件很美,也貴。可我不想要了,僅此而已。」
13
酒樓一別,我再也沒見過商酌言。
那日我臨走前,他拉住我。
聲音啞得發澀。
「阿曇,別這樣,給我一個機會。」
「我會改的,一定會改的。」
我卻什麼都沒有說,轉身走了。
我以為說得這般清楚,他應該已經放棄勸說,回了京城。
可等我再走鏢回來,卻發現寶珠不見了。
空蕩蕩的屋子里,只有一個侍衛,和一個信封。
信封里,裝著一張薄薄的紙。
【阿曇,回京吧,我和小丫頭在府上等你。】
「沈姑娘,您就回京吧。」
那個護衛我認識。
商酌言和陸時宜離京求醫,他也跟著。
而此刻,他被留下來勸我。
「你不知道,那日聽聞你離開,隨商隊去了涂州,將軍他差點瘋了,他想都沒想就扔下陸小姐。
」
「咱們人手不夠,在涂州找了好幾日,好不容易才找到商隊,卻發現你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