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麼好的人,應該娶滿腹錦綸才高八斗的大小姐,怎麼能娶養面首的女子。
就因為她爹是首輔?
要不是大人查了舊案,他爹還當不了首輔呢。
但這是賜婚,大人拒絕不了,另還有一層關系,張首輔和威遠侯是一伙的,他讓大人做他女婿,其實是利益捆綁。
所以,這親事大人非結不可。
除非大人不想當官了。
春天時老夫人上京幫大人籌辦婚事,八月初八,大人迎娶張小姐過門。
客人散去,我和亞安忙著灑掃院子,大人在書房待了一刻,被老夫人喊出來,母子兩人站在院中說了許久的話。
大人去了喜房,我埋頭做事,眼淚不受控制。
哭完又安慰自己,張小姐再不好也比我好,我不該哭,我應該高興。
從此以后,大人仕途上又多了岳父的助力。
16
夫人人說話聲音很大,辦事都明著來。
性子風風火火,不藏著掖著。
她嫁過來半個月,直接讓我以后不要跟著大人伺候了,
「你生得不錯,又是一直跟著他的,關系太近我看著不舒服,這會影響我和他的夫妻感情,你可懂?」
「是!」我應是。
「不過你還在大理寺領著差事,雖算不得體面,但也有些名氣,我也給你體面。」
我驚訝地看著夫人,夫人琢磨了一下,
「趕你走不合適,你就住在套院里,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無事不要進府,至于衙門里,我也攔不住,但讓我知道你勾引他,我也不會輕饒。」
我依舊是應是,夫人說得對,夫妻感情很重要,既是成親了,就應該好好過日子。
當天我便搬去了套院,夫人將套院連著大院的門封上,又讓人對著巷子單獨給我開了個門。
這樣我就是一個人獨門獨戶了。
晚上亞安來了一次,看到我眼睛就紅了,嘀嘀咕咕坐在我的小屋里生悶氣。
「大人沒和夫人吵架吧?」我小心問他。
「吵了,夫人砸了七八個花瓶,還把大人剛整理的文書撕了,問大人是不是……是不是……」
我等亞安說。
「算了,話太難聽了,你別聽了。總之,連我這個外人都生氣了,大人怎麼可能不生氣!」
我重重嘆了口氣。
「我們包餃子吃吧。中秋節那天你不是說沒吃到餃子嗎?」
中秋節那天我和亞安沒資格上桌,等我們去廚房吃的時候,餃子已經被其他人吃完了。
夫人帶了十六個陪嫁過來,大人這邊就只有我和亞安,我們有種勢單力薄的感覺。
我不知道大人過得怎麼樣,因為后來再沒去過大院,在大理寺我也跟著高捕頭辦差,不過我每天還是會去前衙偷偷看一眼大人。
有時候大人能發現我,被發現了我就跑,不敢和他說話。
我有點委屈,可又知道這種委屈不該有。
京城下第一場雪那天,大人和夫人吵了一架,起因是夫人打了老夫人。
我第一次跑去了大院,看到老夫人紅腫的臉,氣得發抖。
大人進來了,看到我愣了一下。
大人沖著老夫人行了禮,說他不孝無能。
「你怎麼會無能呢,」老夫人握著大人的手,「兒啊,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該讓后宅磋磨你。」
我心疼的無以復加,一向清高驕傲的大人,垂手站在房間里,臉上皆是隱忍和無奈。
夫人追了過來,先是罵了老夫人,說她挑撥離間夫妻關系,又看到我在這里,她上來抓著我發髻,就要打我。
「我說過,不許你過來這里,你當我的話是耳邊風?」
大人抓住夫人的手,將她推開,「張氏,她并非賣身的婢女,你私自讓她搬走我已忍讓,但你若再得寸進尺,我明日便請圣命,與你和離。」
「蕭乘風,你自詡君子,高風亮節,可你卻喜歡自己當女兒養大的孩子,你沒有人倫,你不要臉!」
她說得很難聽,我從來不知道,大家閨秀罵人也這麼臟。
大人踉蹌了一下,面色煞白。
17
夫人不許我住在家里了。
她沒提大理寺,我猜她在大理寺里有眼線,盯著我和大人的。
她知道我沒和大人說過話,這一點,沒觸犯她定下的規矩。
我搬去了大理寺,年底時候,高捕頭要去叢松縣辦差,那里離東泰很近,我自動請命跟著他。
高捕頭見我會騎馬,很驚訝,我笑著道,「我家大人教的。」
我會的,都是大人教的。
到了叢松縣,我在辦差時,忽然有人問我可認識修竹,我說不認識。
「你和修竹長得一模一樣,我還以為你們是姐妹。」
「沒事。」
我隨口應了,等反應過來時那人已經走了。
我找了好久找到了那個人,問他修竹是誰,他領著我去了一間尼姑庵,在那里我見到了修竹。
她和我真的很像很像,我上前問她哪里人,她說她不記得了,只記得家門口有條臭水溝,她有個姐姐,姐姐的鞋子是破的,常年露著大腳趾。
我哭著抱著她,喊她二丫。
「你沒死,真的太好了。」
修竹說,她是她師父云游時撿到的,當時以為她活不成,沒想到她挺過來了。
就是左邊耳朵聾了。
「是他打的。」我哭著道,「那一巴掌打下去,你那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