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夠諷刺的。
父親拼了命地將母親的牌位護在懷中,朝我厲聲吼道:「不準!她生是我鄭氏的人,死是我鄭氏的鬼!誰都不準將她遷走。」
鄭珠冷笑:「姐姐,瞧見沒有,爹爹不準呢,你就是嫁給君侯,也不能不孝吧?」
我看著她,靜默片刻:「不孝的人,是你!」
「鄭珠,你暗中勾結孫錕、崔儼與曹璋,跟他們說出你重生的事情,讓孫錕跟崔儼聯手,放火燒死謝侯,到時你再利用曹璋的財力,助孫錕登上大位。」
「只可惜孫錕生性多疑,他怎麼會允許一個可以竊視天機的人活在這世上?」
「于是,他提前行動,派兵絞殺謝侯,再讓人一把火燒了鄭府,他想燒死鄭府所有人,以絕后患!」
李姨娘在這場大火中被燒成了重傷,還被房梁砸斷了一根腿。
這會兒聽說這場大火是因鄭珠而起,躺在床上,一雙眼睛怨恨地瞪著鄭珠。
父親也惡狠狠地問:「她說的都是真的?」
怎麼會是假的呢。
鄭珠先是找到曹璋,告訴了對方她重生的事情。
但是在她的嘴中,上輩子是她嫁給了曹璋,跟曹璋一起用萬貫家財支持孫錕一統天下。
曹璋因為從龍之功,封侯拜相。
曹璋又不傻,聽完鄭珠的話,提出疑問:「鄙人一介商賈,如何能跟當朝丞相扯上關系?」
鄭珠立刻表示,她已經聯系上了清河崔氏。
清河崔氏背后的勢力就是孫錕。
鄭珠于是又找到崔儼,用激將法說崔儼沒用,自己的未婚妻被人搶走,卻一個屁都不敢放。
崔儼不喜歡我是一回事,自己從小定下婚約的女人被別人搶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這幾人達成一致,與孫錕同流合污,要置我跟謝筠于死地。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
鄭珠驚恐又委屈地搖頭:「不,我沒有,爹爹,你相信我,都是姐姐她在誣陷我。」
下一刻,她已經哭得不能自已。
08
我抱著母親的骨灰,跟謝筠一起北上。
臨走之前,謝筠問我,明知道害死我母親的人是李姨娘,為什麼不替母親報仇。
我笑著搖搖頭,現在的李姨娘,活著比死去更痛苦。
我已經吩咐旁人,李姨娘必須由我父親親自照顧。
他不是愛她嗎?
為她甘愿做一個殺害發妻的幫兇,那就讓他好好釋放他的愛意吧。
過了黃河,我們到了冀州。
我遵從母親臨終前的遺愿,將她的骨灰埋在江邊的那棵老槐樹下。
那一夜,謝筠擺棋,我與他對弈,講述我母親的過去。
當年母親還在冀州的時候,與一個家奴兩情相悅,被父親新買的姬妾發現告發。
家奴為了保全母親的名節,謊稱是自己心悅她,一切都是他逼迫她。
說完這些,家奴取出懷中匕首自刎在眾人面前,以死謝罪。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卻不成想,那姬妾竟然將這件事傳了出去。
外祖父氣得將那姬妾杖斃,但母親到底也壞了名節,不能嫁進冀州門閥大族。
外公就為母親選擇了遠在洛陽還是個寒門子弟的父親。
父親為了仕途,娶了母親,卻過河拆橋,不到半年就從青樓將小青梅贖了出來,縱容小青梅在母親的吃食里投毒。
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母親最后拉著我的手,對我說的那句:「云映,他是個好人,我與他發乎情,止乎禮義,可到底,是我負了他啊。
」
那大概是我母親永遠的心病,唯有死才能解脫。
謝筠伸手握住我的手,對我說:「云映,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關于我的一切。
09
一個月后,我與謝筠一起回到了北地。
進入北郡才發現,整座城都張燈結彩,像是過年一般熱鬧。
我不解地望向謝筠。
他笑著牽起我的手,語氣溫和:「君侯娶親,自然是全城慶祝。」
原來,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君侯娶妻繁瑣,從我踏入北郡的那天起,足足備辦了半月有余,最后我穿著大紅嫁衣,頭戴自己繡的紅蓋頭,被謝筠牽進喜房的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我竟然又重新活了一世。
因為孫錕突然起事,被謝筠反殺,這一世,謝筠一統天下的步伐整整比上一世快了五年。
五年后,謝筠入主洛陽登上寶座。
某日,有宮人來稟報,說有個自稱是我妹妹的女子在獄中要求見我。
我這才知道,鄭珠到底還是嫁給了曹璋。
只是她沒有我的手腕,又沒有強有力的靠山,不到一年就被富商折磨得不成樣了。
她回去找父親幫忙,父親恨她都來不及,如果不是她,鄭府不會化為廢墟,自然不肯幫她。
兩人在爭論中打斗了起來,鄭珠竟然失手殺死了鄭父。
鄭珠因失手殺人,被關進了大牢。
她也因禍得福,終于不用再被曹璋跟他的男寵們虐待。
聽完這些,我對山雁說:「確實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他們的事情了,只是父親死了,誰來照顧李姨娘?」
山雁道:「李姨娘早死了,聽說不到一年,就被鄭大人活活餓死了。
」
我嘆息一聲:「他們的感情,竟然連一年都支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