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整整兩世,從母親離世開始,已經很久很久沒像今夜這般安穩地睡一覺了。
醒來已是辰時,聽房內婢女說,從卯時起,府里就差了幾波人來尋我,都被謝筠擋了回去。
我問:「君侯現在何處?」
婢女笑答:「正在外屋等著女君用早膳。」
外屋的八仙桌上擺放了兩雙竹筷,兩碗甘豆羹,幾個蒸餅,兩碟清淡小菜,一碟腌肉。
謝筠坐在桌前,脊背挺直。
見我過來,他朝我笑了笑:「與我一起用膳吧。」
我走過去,叩首道:「我身份卑微,不敢與君侯同桌而食,更何況,昨日一夜未歸,我也該回去了。」
謝筠靜靜看著我,眼中竟然有幾分無奈,他笑道:「你不必行如此重的禮,昨日的事情,可想好怎麼解決了?」
婢女上前將我扶起,我恭敬道:「謝君侯關心,我心中已經有了法子。」
謝筠將那碗甘豆羹往我的面前推了推,風輕云淡道:「我在洛陽既無親朋又無摯友,每日用膳都是孤身一人,你既然已經有了解決問題的法子,何必在意這一時半會兒,陪我用完早膳再走也不遲。」
婢女已經扶著我坐在了謝筠對面。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腌肉放到我面前的碗里:「吃吧。」
人人都道謝筠少年英雄,是殺伐果斷的當世梟雄,可坐在我面前的人,讓我莫名心安。
大概一刻鐘的時間,我放下手里的空碗,再次跟謝筠告辭。
謝筠卻跟我一起站了起來,他說:「我曾答應過一人,若能尋到你,往后余生,刀山火海我護你周全。」
04
我愣了一瞬,問那人是誰。
謝筠并不說話,只笑著轉身,帶我去了鄭家主屋。
管事的仆婦見到我身側的謝筠,雖然不清楚他的身份,但是見他長得高大威猛,相貌不凡,不敢輕易得罪,只賠著笑道:「郎君請回吧,婢子要帶她去家主面前請罪。」
說著,那仆婦就上前拉我。
謝筠上前一步,將我擋在身后,不看面前仆婦,只對我說:「我陪你進去。」
管事仆婦道:「郎君,這是主家私事,還望郎君莫要摻和。」
謝筠眉頭微蹙,周身遍體寒意,只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管事仆婦被他的氣勢鎮住,躊躇著還要上前,被謝筠身后的侍衛抽刀架在了脖子上。
管事仆婦大叫一聲,一下子跌坐在地。
父親聽到動靜匆忙迎了出來。
見到謝筠,連忙行禮,將人迎進內廳。
沒等父親說話,謝筠已經開口,他說:「幾日前,本侯有神女入夢,神女告訴本侯,本侯的正妻良緣姓鄭,名云映。」
父親聞言倏地大驚:「小女粗鄙,怎敢高攀君侯。」
庶妹更是滿臉的嫉恨,她大喊:「不可!姐姐已經與清河崔氏定下婚約,一女怎麼可以二嫁?」
李姨娘心思深,知道鄭珠此時出聲不合規矩,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鄭珠卻不甘心地求助:「娘——」
我垂著眸子,心中因為謝筠剛才的話,波瀾翻滾。
他,是何意?
謝筠表情風淡云輕,他不理旁人,只盯著父親道:「鄭中郎,聘禮本侯已經備好。」
他一揚手,立刻有人將一擔擔的聘禮往里抬。
我吃驚地睜大了雙眼。
他是什麼時候連這些都安排好了的?
難道就是因為那個托他照顧我的人?
可那個人又是誰?
我父親雖然不喜歡我,但他喜歡權勢,嫁給清河崔氏雖然可以與士族門閥攀上關系,可哪有嫁給北地霸主利益更大?
如今漢室衰微,朝綱禍亂,各地諸侯擁兵自重,謝筠便是這其中實力最強悍的一支,大有一統天下之勢。
光是想到將來有可能做皇親國戚,父親哪還有不同意這門親事的道理。
因為太過興奮,父親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他對謝筠露出討好的笑:「小女何德何能,竟得君侯如此厚愛,是小女的福氣啊。」
鄭珠徹底急了,她重生回來,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嫁進侯府,享盡榮華?
她急切地阻止道:「爹爹,昨日姐姐打傷崔郎君,為了逃避懲罰,居然跳入池塘中。」
「她衣衫盡濕的樣子,早就被外男看光了。」
「這種沒了清譽的女人,怎麼配嫁入侯府?」
李姨娘也跟著附和道:「是啊老爺,我們怎麼能將一個沒了清白的女兒嫁給君侯?」
鄭珠露出小女兒的嬌羞,低聲道:「若是君侯不嫌棄,鄭珠愿意代替姐姐……」
謝筠神情厭惡:「本侯嫌棄。」
我上前一步跪在父親面前,重重行了一個大禮道:「父親,女兒一直謹記父親教誨,嚴于律己、友愛姊妹,實在想不通妹妹跟姨娘為何要出言詆毀我,女兒心中委屈,求父親為我做主。」
如果換作以前,我這一跪,換不來父親半點心軟,只會讓他更加生氣。
可是今日不同,我現在是謝筠看重的人。
父親猶豫了,應該是在想如何輕拿輕放,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時,謝筠淡淡道:「云映是本侯未過門的妻子,妻子受辱,便是我這個做丈夫的人格受辱。敢侮辱本侯的人,鄭中郎想要如何處置?」
父親額頭的汗Ťù₅嘩嘩往下淌,他用袖子擦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能咬著牙命人懲罰鄭珠跟李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