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裴徹最愛我的那一年。
為了搶回我的尸首,他只身闖入敵營。
敵軍的矢箭穿透他的鎧甲,全身無一處完好。
將我下葬后,他自刎于墳前。
再睜眼,我竟回到大婚之日。
那一年他十里紅妝迎娶我,也是我最恨他的光景。
他掀開了我的蓋頭,再見他,我淚眼婆娑。
「裴徹,我好想你。」
他愣怔片刻:「姜枝,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01
上一世。
我為查清細作,落入敵國圈套。
為避免兩國開戰,我淪為了犧牲品。
父兄對我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我在敵國城門吊了三天三夜。
只有裴徹,他舊傷未愈,只身犯險,在大齊的重重包圍之下奪回了我早已不成人形的尸首。
我的游魂看著滿身是血的他,抱著我的尸體失聲痛哭。
「枝枝我妻,別怕,為夫這就下來陪你。」
那一年,裴徹風華正茂,是整個大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大將軍。
02
「吉時已到。」
一陣猛烈的晃動,將我搖醒。絲竹陣陣,鑼鼓喧天。
「起轎。」
我望著身上的鳳冠霞帔,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
我竟還了魂,還是重生到了我與裴徹大婚當天。
前世摧心剖肝,剜肉之痛尚在。
裴徹絕望的樣子還歷歷在目,他的絕唱言猶在耳:「枝枝我妻,愿來世我能早一點遇見你。」
難道上天垂憐,重生一朝,讓我彌補上一世的遺憾?
轎外鼎沸人聲擾亂了思緒,將我拉回了現世。
上一世,我與裴徹ťů₊的開始算不上美好。
我是大夏的十七公主,他是大夏權勢滔天的鎮國將軍。
一些誤會,讓我與他心生嫌隙,我恨了他好些年。
那幾年,大夏戰亂不斷。
在戰場對尸山血海,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回家,還要面對我的冷嘲熱諷。
剛成婚那些年,我驕縱任性,在將軍府從未給過他好臉色。
什麼讓他難受我便挑什麼做,甚至不惜毀壞自己的名聲,只為讓他成為整個朝野的笑話。
裴老將軍在裴徹幼時便戰死沙場,老夫人思慮過重早衰而亡。
裴徹孤苦,家里家外,沒個能知冷知熱的人。慢慢地,裴徹就住在軍營,鮮少回府。
好些年,我與他雖有婚配之名,但無夫妻之實。
后來,我與他誤會解開,也有那麼一兩年蜜里調油的日子。
但上天終究是不愿多眷顧裴徹。
我剛懷上裴家子嗣,便被誘至敵國,一尸兩命。
我可憐的夫君。以為能多擁有一個親人,不承想,就連我,最后也被帶走。
從此天地之間,裴徹便真成了孤家寡人。
03
「公主,到了。」
裴徹將我抱下花轎。
他接過我的瞬間,我迫不及待環上了他的脖頸。
只有他灼熱的體溫,才能證明我非黃粱一夢。
是裴徹,我的夫君。
上一世,我的魂魄在他身邊游蕩,我多麼想觸碰他。
終于。
身體的熱度,氤氳了我的雙眼。蓋頭下,一滴淚落下,滴到他的肩上,隨著皮膚的紋路流淌。
抱著我的身體一頓,手臂收緊,箍得我生疼。
「就這麼不情愿嗎?姜枝。」他聲音消沉喑啞,毫無新婚的喜悅。
上一世,大婚前夜,我與謝南行連夜私奔。被母后發現,生生將我綁了回來。
裴徹權勢滔天,他怎會不知我的那些動作,但他最后卻隱忍下來,婚禮如期舉行。
很多年后,我問他,為何當時能忍下奇恥大辱娶我。
那時他也是無奈地笑笑:「至少要把人綁在身邊才行。」
04
我懵懵懂懂地和裴徹按規矩成了禮,之后便被裴徹送回了房。
上一世,裴徹大宴賓客,直至夜深才回婚房。那時我本就恨他,為了防備他碰我。
我與他,新婚當晚,徹夜枯坐。
這一世。
裴徹推門而進,聽聲響,步伐有些虛浮。
想來是醉得厲害。
進了屋,裴徹便沒了聲響。
上一世,他好歹來揭了我的蓋頭。這一世為何沒有半分動靜?
我悄悄揭開紅蓋頭。
裴徹正盯著我,眼眶微紅,目光幽深。
我與他四目相對,他眼眸里濃重的悲傷刺得我心上一痛。
「姜枝。」
裴徹喚了我一聲,然后閉上眼,沉沉地說:「你走吧。」
我走?他要我去哪里?他不要我了嗎?
我的眼淚瞬間就滾了下來,我跨越生死才來到他身邊,我不走!
我不管不顧地扯開紅蓋頭,走到裴徹身前。
一把把裴徹箍進懷里。
「今晚是我們的大喜之夜,你要我去哪兒呀?
裴徹沒有推開我,在我懷里抬起頭仰望著我。
「姜枝,你又在耍什麼詭計?」
「我沒有。」我一激動,眼淚掉落,劃過裴徹的眼角。
我抬手想要幫他擦拭,他卻偏頭躲開。
「你今天從花轎下來,那一滴淚不就是為了逼我放過你嗎?
「怎麼?怕我不肯,今晚又故技重施?」
「我……」
裴徹嗤笑一聲,分外凄涼。
「姜枝,我太了解你了。你就仗著我心悅你,一次又一次算計我。
「恭喜你,你又得逞了。
「你走吧,我累了。」
我從未如此慌亂過,就連被敵軍吊城門,我都未曾如此惶恐。
他怎麼能不要我了呢?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
我緊緊地抱住裴徹:「裴徹,對不起裴徹。」
裴徹從我懷里掙脫。
他坐在喜燭的余光中,明明是盛氣凌人的大將軍,此刻卻猶如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