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的夜里,只有屋外漂泊大雨和對方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清晰入耳。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咚、咚、咚咚!
眼看對方的手就要搭上偏房的門,我攥緊了手中剛剛尋來的木板,倆眼一閉,準備就此放手一搏!
4
「阿漢,那邊是有什麼情況?」
又是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了我準備高舉起來的手。
我睜眼看過去,是巡查的另外一個護衛走來。
這下該怎麼辦?
如果是一個人我還有搏一搏的可能,兩個人的話,我定然沒有一點勝算!
我心中慌亂得要死,冷汗幾乎浸濕了整張后背。
卻在這時,最先走來的護衛卻只是上前,將虛掩的門給重新關好起來。
「哦,沒什麼事,我瞧著風大給這門吹開了些。」
另一人明顯也跟著松了口氣:「既然關好了就快走吧,那邊支了火,推牌九還等著咱倆過去呢!」
眼看兩人的身影越走越遠,我再不敢耽擱,趕忙將那裝信的木盒踹進懷中,趕回了家里。
直至我重新關上臥房的門,這才驚覺自己渾身上下早已被冰冷的雨水澆透,恍惚間有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
但我也不敢真的懈怠,趁緩口氣的功夫,趕忙將這段時間收到的無名之信全部翻找了出來。
正準備全部再仔細研讀一番之際,最后收到的信紙上,悄然變幻的一行字卻令我原本放緩的心再次懸緊了起來。
【……奇怪,這幾次的信紙怎的都無端被灑了墨?】
5
方才我著急找之前的信件,不慎打翻了桌面上放置的墨盒,里面殘留的墨漬撒到了我從外帶回的幾張信紙之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些新的信紙上面,竟然出現了一模一樣的墨漬!
一個過于大膽的猜測悄然躍上心頭,我整個人激動得指尖微微發顫,也是迫不及待地從書案上取過筆,在這封發生變化的信上寫下一行字。
【展讀瑯函,喜出望外……春寒料峭,君可安好?】
幾乎是落筆的瞬間,信紙再次發生了變化。
【你是?吾妻阿棠?】
顯然我的猜測被證實了,這些信就是連通時間的橋梁,竟讓我與七年前的陳佑年再次有了聯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全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我握著筆的指尖冰涼。
一滴水漬順著我的臉頰滑落,打濕了手中的信紙。
起初我還以為是發梢的雨水,抬手準備擦去之際,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七年時間,我竟比我想象中,還渴望與他再次相見。
我無法解釋這奇異的顯現是因何故,為何會發生在我與陳佑年身上,條件又是什麼?
此時的我根本無暇去想那麼多,亦深知自己不該被情緒所困,只一把擦去臉上的淚水后,匆匆寫下一句提示。
【君歸家路上事變,定國變叛國,恐有細作潛伏,還望君千萬小心!】
而這番字落下之后,卻宛如石沉大海,再無回應。
也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打更人的叫喊聲。
「天寒地凍,早睡早起,保重身體!」
寅時兩刻,連通時間的橋梁,消失了。
6.陳佑年視角
大夏戊寅年,暮春末時,天氣陰。
我位于書案之前,準備與往日一般寫信歸家之時,握住筆尖的手卻頓住。
信紙末端沾染上的一片墨痕,令我有些不悅地蹙起眉來。
不知何故,近幾次我欲寄回的家書之上,總是沾有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墨漬,墨跡很新,像是被人剛剛潑灑上去一般,卻無人得知因何而來。
偏偏這墨潑的又只沾著信紙末端,并不影響使用,我也不好浪費資源,叫人再費力去更換一張。
實在懊惱之際,我忍不住在信紙上寫下一行抱怨的話。
卻不想這邊筆鋒剛落,墨跡還未干時,空白的信紙之上,驀然涌上許多娟秀的字跡。
【……音問久疏,垂念已深……春寒料峭,君可安好?】
一筆一劃,字斟句酌,皆是思念。
幾乎是瞬間,我不可置信地站直了身體。
這怎麼可能?!
我雖從未見過妻子李問棠的字,卻在那一瞬間認出,信紙上的這段話就是出自她手!
且這些字的墨跡很新,就如先前那些潑灑在信紙上的墨漬一般無二,讓我更加確信了心中的猜測。
大概半年之前,我在大婚當日,收到圣上急詔,頃刻起身前往北疆。
與阿棠匆匆一別的半年以來,我常在閑暇的間隙寫信給她,卻從未收到過回信。
起初我還以為是她惱我大婚當日不辭而別,故而不愿回信,如今看來卻并非如此,顯然這段時間我所寫下的這些信,從未送至她的手中。
然而還未等我深思這其中的緣由,信紙上再次躍現的一句話,令我心頭猛然一顫。
【恐君身旁有細作潛伏,定國變叛國,還望千萬小心!】
7
短短一行話,好似有把巨錘,狠狠砸向我的腦中,震得我耳中一陣轟鳴。
我自認對夏國忠心耿耿,從無叛國之心,身邊追隨之人又皆是精挑細選,打從我入軍之時便追隨至今,更何來細作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