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聞辭——
「你該恨我。」
齊舒舟語氣平淡。
可隱藏在寬大袖口下的手卻在顫抖。
他說:「我明知你并非姜喬,卻依舊要謝闕殺了你。」
——姜喬必須死。
——即便她早已不是原來之人。
齊舒舟很早就發現了我的身份。
我沉默了一會兒,又無所謂地笑了笑:「利益不同罷了。你是大奉的國師,為了大奉除去我這個異端也是正常的。」
就是免不得還是會難過。
當然也生氣憤怒。
不過我這人一向看得很開。
「可你不是異端。」齊舒舟低低開口,又突然笑了起來,「是我錯了。」
我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眼前視線逐漸開闊了起來。
見快要出后山了,我原本繃緊的神經也稍稍放松了些。
于是有些困惑也想得到解決:「你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我原是靠齊舒舟的血來判斷猜測的。
可按照謝闕先前的意思,這人是換了一身血?
真是嫌命大啊。
我咂舌。
「大奉國師靠血脈之力來預言天命之人,卻鮮少有人知曉這血脈之力還有旁的用處。」
我本是隨口一問,卻沒想齊舒舟倒是真給我解答了起來。
眉心一跳。
「你等等——」
我隱隱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不對,剛想開口打斷,卻沒攔得下來。
「我替你改了命,阿姜。」
漆黑的眸子安靜地注視著我。
像是在等待著我的反應。
我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哦」了一聲。
「那我以后還會早死嗎?」
「不會。」
「那你會死嗎?」
「不會。」
「那就行。」我舒了口氣,朝著備好的馬匹走去,「等我離開后,解藥我會給你的。」
可話音剛落。
鼻翼間突然傳來一股奇香。
手腳瞬間發軟。
我察覺不對,震驚地轉過頭。
卻發現齊舒舟的身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道身影。
他在朝著我笑。
話卻是對著齊舒舟說的。
「你看,我就說她是個沒良心的。那日在見到我手臂上的傷時半點不曾心疼,如今知曉你廢了半條命替她改命后,也是這般毫不留情就離開。
「我早就說過苦肉計對她這般沒心沒肺之人是無用的。要我說,還不如關起來呢。」
——是本應去山下應對朝廷的謝闕。
16
到最后,我還是沒能離開大梧山。
就連阿燕先前給我留下防身的那些也全都被拿走了。
齊舒舟也留了下來。
不過我卻知道了一些在我死遁后發生的事情。
或者說是真相。
比如那位英明神武的女帝最為疼愛的女兒并不是「姜喬」。
而是那位一直被冷落的四皇女姜知韻。
因為她是女帝和上任國師之女。
姜喬不過是用來吸引一些人視線的棋子。
這倒是很好解釋了為什麼姜喬分明應是最受寵愛的皇女,自小遇到的暗殺卻不計其數。
幾番死里逃生。
反倒是姜知韻安安穩穩地長大了。
同時她也是一塊很早前就給姜知韻準備好的試刀石。
姜喬信任自己的母皇。
所以她聽了女帝的話,用靈藥逼著齊舒舟入府,讓外人猜測她對那個位置勢在必得。
又聽了女帝的話給謝闕下了蠱毒。
謝闕不光是姜知韻心悅之人。
他背后更是代表著將軍府的強大兵權。
因此,姜知韻必須對姜喬動手。
自始至終,姜喬都只是一個單純的工具人。
而所謂的「天命之人」
,也不過是上任國師為自己的女兒鋪墊好的一條路。
姜喬的命格和姜知韻相克。
姜知韻要走上那條路,姜喬就必須死。
「你是姜喬,卻又不是她。」
齊舒舟這麼對我說。
很早之前我就隱隱覺得我和姜喬有關系。
又或者說,我身上的那個系統和原本的姜喬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它告訴了我那本書的情節。
對我唯一的要求卻是活下來。
而現在,齊舒舟用一身的血脈之力替我改了命。
老實說自從那次死遁后,我還是存有不安。
總覺得我會在某個角落里無聲無息地死去。
所以我進了鏢局。
掙錢的同時,又走南闖北到處去看看。
雖然有些對不住阿陸。
但若是長時間不待在一塊兒。
想來哪怕哪天我真的死了,阿陸也不至于會那麼傷心。
只是這次大梧山后,我又隱隱覺得。
我死不了了。
不過有些猜測也無從得到驗證了。
因為那場火災后,我身上的系統就再也沒有了聲響。
在知道這些真相時我詫異了一瞬。
但很快就接受。
我只是對齊舒舟說:「我不會恨你,也不會感激你。」
他的確救了我。
可也是他遵從師命,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殺了我。
齊舒舟沙啞地應了聲:「好。」
面色慘白如鬼。
如今齊舒舟的身子是越發不行。
可他安慰我說他不會死。
我看著他,到底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其實直到現在我也不會覺得齊舒舟做這些是因為愛慕我。
他只是在知道了那些真相后極為愧疚。
這位小國師素來都極為正直,從沒做過錯事。
可他卻差點害死了一個無辜之人。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她的?」
在院子里無聊,我又問齊舒舟:「我還一直以為我偽裝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