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里面的人質,是她母親。
六舅舅走了過來:
「你若顧及你的母親,我便自房梁上偷殺進去,救她之后你再殺進去。」
小娘回望六舅舅時,難得眼底露了柔色:
「你怎麼進去呢?后背的一刀深可見骨,你以為,藏著掖著,我就不曉得了?」
六舅舅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區區小傷,和九妹的大事相比,不值一提。」
「多喝幾口無葉紅,一樣能殺敵。」
小娘笑得凄厲:
「可那無葉紅雖可讓人不知疼痛,也會落下內傷的。喝多了,五臟受損,便是短壽之相了。」
「昨夜到今日,你喝了三回了。」
六舅舅見小娘紅了眼眶,心疼壞了:
「無妨的,我們這種人不就是命別在腰帶上討生活的。」
「何況我的長槍穿了一百三十八個大腦袋,賺足了,再去一次也無妨,這樣九妹你就沒有……」
「所以——」
小娘揚聲打斷了他的話。
「成全她的選擇。」
大軍攻進了養心殿里,對帝王的叫囂,內侍的威脅,視而不見。
直到伏尸一地,老夫人冰冷的尸體才在殿后被抬了出來:
「昨夜,夫人便吞金自盡了。」
「她怕為難了將軍,才……」
小娘看著老夫人冰冷的尸體,怔愣了許久,才兀自笑了一聲:
「她最會算計了,最后用她的命來彌補對我的虧欠。」
「可我不認得。」
「她明明可以逃出去,明明我手握重兵攻進皇城只是早晚。」
「她因為從前的虧欠,不知如何面對日后的我,才選擇這樣一條路。」
「甚至留信于我,讓我寬恕了云追月,讓我厚待將功贖罪的云湛。」
小娘的淚滴滾到了嘴邊:
「可為什麼你到死,都沒有考慮過我?」
「拿你的命綁架我,我就會投鼠忌器嗎?」
「不會!」
小娘殺紅了眼。
23
關著侯府眾人的地牢里,云追月見到云湛與小娘時,沒有驚喜,全是恨意。
如今,她竟被斷了四肢,猶如人彘。
姨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頭:
「怎麼說呢,至少我沒有毀了她引以為傲的容貌,不是嗎?」
「美貌是她的殺手锏,所以,我讓她在牢房里,在她的夫家面前,用了一回。」
衣不蔽體被侯府眾人當作骯臟豬狗的云歸月,此刻瘋了一般,對小娘大吼大叫。
「你們好歹毒,利用完我和夫君,便將我們一網打盡,你們不得好死。」
「如今來看我笑話了?有本事殺了我啊。」
「我告訴你們,我沒有輸,侯府也沒有輸。」
「當年沈墨要對將軍府出手的事, 我都知道。甚至我刻意提醒他, 云九才是心腹大患。」
「果然, 云九死了, 你們的爹嘔到吐血, 一氣之下去了沙場再也回不來了。」
「云湛,你和你娘最蠢,我流了幾滴淚,你們便什麼都不計較了,讓自己的親骨肉流落在外也不在乎。」
「云九,你以為你很厲害嗎?你連自己的家人都籠絡不住。」
「你們是一群傻子, 你們才是真正被玩弄于股掌的人。你們才,死不足惜。」
她眸子里吃人的恨意,Ṫùₓ毫不遮擋。
小娘似是早有預料,倒不驚慌。
反而是為她求情的云湛, 一個趔趄,全是信念破碎后的驚慌。
「母親到死, 都是為你求活路。你竟真的,一點真心也沒有留?」
云追月冷笑了一聲:
「不必為我求情,便是死,我也和我夫君沈家人死在一起。」
小娘挑眉看云湛:
「所以, 你求我什麼?放過她?」
「養不熟的白眼狼,你要放嗎?」
云湛神情破碎,踉蹌地逃出了地牢。
可小娘,還是為云歸月免了死罪。
「你那麼想死, 我讓你死了便是讓你如了愿。」
「我屠刀放不下, 自然沒有善心對你網開一面。」
沈侯勾結敵軍,陷害良將,被滿門抄斬。
云追月卻被扔進了乞丐窩里。
她喜歡體面,喜歡高高在上, 如今被一個又一個臟又臭的乞丐欺負, 才真讓她生不如死。
姨母看著她被乞丐撕扯,冷嗤了一聲:
「當年, 你不就是要這麼毀了我妹妹的?」
「她有一把刀能殺出去, 而你要永遠地爛在這臭水溝里。」
24
女帝輕徭役減賦稅,與民休養生息, 是這個真心為民的好皇帝。
難民越來越少,乞丐越來越少。
天下人的阿滿, 也越來越少。
只有小娘的阿滿,成了她胸口的記號。
「我想, 我這樣的人是做不好一個母親的。可你, 偏偏叫了我娘。」
「有了你之后,我也得了短暫的圓滿,從前的恩怨與虧欠,我想都算了吧。我有你就很好了。」
「余生所愿, 便是你順遂圓滿。」
「我的阿滿沒了, 我要保住天下人的阿滿。」
「可我還是,好想我的阿滿。」
枇杷樹下,小娘形單影只, 滿頭白發已經到了暮年。
她又想我了。
我沒有走啊,黃泉路太長又遠,我不能落下我的阿娘。
- 完 -
□ 調皮的豆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