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你……」
「我對你的心,何嘗不是真的。」
小娘淡漠地看著他:
「我云九刀口舔血,最是無情無義。你拿虛情假意打動我,套我軍情,套我計劃,我都知道。」
「就如我當初所說,前線正是用人之際,你總歸有幾分用處。」
「演你知道錯了,對我芳心暗許。實際,磨好了刀,等我們攻城的時候,第一個拿我祭旗,對吧?」
「可你沒想到,姓云的,皆忠于天下萬民。」
「如今,新仇舊怨,都該了了。」
小娘向前一步,握著那把刀,在沈墨的錯愕里,狠狠送了進去。
沈墨的血,濺在她臉上,她才笑了:
「云追月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從父親手底下把我害了,是你們。」
「我知道的,父親的死,也是你們。」
「所以沈墨啊,記得和我父親賠不是。」
眸光一沉,刀被拔了出來。
小娘眼尾滾出了一滴淚。
她從來知道,敵軍大營前高高掛起的早就不是她父親了。
她父親已經被五馬分尸挫骨揚灰。
忠臣良將,在天子的忌憚與敵軍的陰險下,化為了一抔黃土。
她刀很冷,心很熱。
她要救云家所有無辜的人,要為老將軍洗清冤屈,還要救全天下的阿滿。
沈墨大口吐血以后,指著小娘倒在地上不甘地絕了氣息。
他那時候,也對小娘的清冷孤傲動過心的。
可云九太清醒,太冷靜。
引狼入室,他們不僅對付不了將軍府,還可能被反殺一刀。
云追月眼中只有情愛,只有他。相比于云九的清醒,她更好拿捏。
所以,他與沈家都選擇了云追月。
又借著云追月的手,除掉了云九。
知道云九死的那天,他也難過得在枇杷樹下站了一整晚。
可他沒有別的選擇,忠于天下的云家,和忠于皇帝的沈家,同行到了岔路口,終究到了你死我活不能體面地分手的時候。
他愧疚了很久,對于殺了云九,也對于算計了義薄云天的老將軍。
如今行將就木,他反而拋卻世子身份的枷鎖,落得一身輕了。
云九,我負了你,來生不再相見吧。
「埋了吧!」
「今夜,攻城!」
21
那夜,云家軍直入皇城,一路殺到了金鑾殿。
皇帝帶著后妃與皇子公主們,躲在養心殿里喊話:
「將軍夫人還在陛下手上,你們若強攻進來,將軍夫人便與我等一同奔赴黃泉。」
云湛嘴巴張了又張,猶豫再三,還是對小娘喊話:
「母親為了你才留下的。」
「若非留有人質,皇帝也不會把大部分兵力放在養心殿里,我們,又如何能一路暢通,殺到了這里。」
小娘銀甲紅衣,像一團盛開的火焰。
她繞開了云湛,讓人傳話,她要公主與駙馬的命,還她愛女的性命。
其他人,投降可不死。
皇帝尤愛中宮,對太子與三公主更是萬般縱容。
才養廢了太子,也慣得三公主驕縱跋扈,所求之物盡要收入囊中。
太子在小娘上陣殺敵時,與內侍說過。
三公主有交代,云家的人在她大婚時讓她失了面子。無論戰敗與否,云家人一個也不許活著。
所以太子要在大勝以后,坐實小娘的通敵罪名,拿她做刀客那些年殺了朝臣的證據,讓云家所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而沈家,就是他的那把刀。
現在,刀沒了,皇帝氣數已盡。
三公主與駙馬被五花大綁送了出來。
那張揚跋扈的公主,如今血色全無,一膝蓋跪在小娘面前,聲淚俱下地求道:
「將軍饒命,我錯了,不該毀了你的女兒。」
「是他,是他告訴我,斬草要除根的。你找他啊,你殺他吧,求你饒了我。」
披頭散發的薛凌,沒有了高頭大馬上的意氣風發,甚至頹唐衰敗,猶如死狗。
在公主的指認下,歇斯底里:
「你胡說!」
「阿滿如此天真良善,我怎舍得傷她分毫。」
「是你,生生拆散了我們,還害了她的性命。」
他跪趴到小娘身前,慌張哀求:
「云姨,你知道的,世道艱難,我也身不由己。」
「阿滿很喜歡我,你不能殺我的。」
「她讓我給你養老,她讓我叫你娘,你不要……」
小娘手起刀多,他滔滔不絕的嘴,被一刀咧到了耳根子上。
鮮血直流,一動便痛,他再也不敢開口。
更是被鮮血嚇得瑟瑟發抖。
小娘臉上并無半分波瀾:
「這點血算什麼,我阿滿滿身的血都被放干了。」
「她最怕血,卻死在了血泊中。」
「你們都,難辭其咎。」
姨母雙目通紅,憋著一股怒氣,將那二人拽了出去。
公主的求饒聲傳遍了整個宮殿,可無一人動容半分。
半晌,姨母回來了,歪著嘴冷笑:
「九九八十一刀,刀刀不致命。」
「我便是讓他們日日受剮肉之痛,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此……」
姨母哽咽了。
「我們的小阿滿,才可消氣。」
可突然,她臉上又變得無比陰狠:
「我聽了你的,把那個臭男人的心挖了出來,連帶著凌遲而死的尸體,一起抬去了阿滿墳前。」
「讓他永生永世,跪在阿滿跟前贖罪。」
小娘掏出懷里的金線,眼底紅成了一片:
「只怪自己,當初為何非要這捆金絲線。」
小娘錯了,金絲線很美,丑的是那個總要吃人的世道。
22
獵獵的風,吹得小娘長袍呼呼作響。
所有人都在等他一聲令下,攻入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