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逢場作戲,她從未如此過。
唯獨是凌舒月他確有私心。
從前楚照年幼時,母妃不得寵,時常被其他皇子公主欺凌。
當時肯為他說話的只有凌舒月。
楚照想過要娶她,但奈何他在遴選宴上遇上了林笑桃。
兩者家世相當,論處事、論心機,林笑桃更勝一籌。
明眼人都知道,并非是宮人錯換了繡品,而是有意而為之。
只是為了保全凌舒月的面子,都閉口不談。
楚照以為他與凌舒月就此無緣,可誰知,她竟入寺修行,斷了后路。
他對她有愧,奈何自身難保。
所以多年以后接凌舒月入宮,是為了彌補。
但彌補了她,最后他卻虧欠了林笑桃。
等楚照停下來回頭看時,他與林笑桃之間早已是隔著一條永遠無法縫合的裂痕。
她不再對著他毫無感情掩飾地笑,同旁人一樣,學會了同他演戲。
偏生他與她太像,演得再好,他也能一眼看穿。
她的手開始伸往前朝,與那些臣子說的話都比對他說得多。
楚照原以為自己能等,等到她消氣,等到她的心再慢慢向自己靠近,一如剛成婚那時。
直至楚照發現那日林笑桃的小產并不是意外,以及她給自己下的毒。
她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孩子,卻依舊能平靜地謀劃著殺死他。
楚照情緒失控地質問她,卻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為什麼」。
而她則一臉冷淡地看著他,靜靜地聽著他廢她的后位,斷她的羽翼,將她囚禁在宮中。
她自焚那日,楚照趕來時眼前的宮殿早已成了火海。
楚照清楚,她做事最喜歡做絕,不會留任何回轉的余地。
火勢無法撲滅,他亦被隔絕在外。
楚照想沖進去,卻被林笑桃的宮婢將他攔住。
「我家小姐說,既已廢后,她與皇上便不是夫妻,理當一別兩寬,此生不復相見。地獄也好,輪回也好,小姐的路只想一個人走。」
楚照聽得郁氣壓在心頭,最終化作一口瘀血,濺在殘破的宮門前。
合眼前,他竟聽到成婚時她對他說的祝詞:
「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楚照想伸手抓住她,可無論再如何用力,人都如云煙般消散不見。
他想說,其實除了她,他什麼都不想要。
可在他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麼的時候,便也永遠地失去了。
……
不知看了多久,楚照才回過神來。
她既向二皇兄告狀,故意攪局,想來是不想放過他。
如此也好。
楚照想著。
恨他,總比不復相見好。
15
自楚照離去后,我一連幾日都睡不安穩。
二皇子并未順利查到鄭賢妃和鄭景陽放印子錢的事,想來是楚照處理得及時。
此事在我意料之中,畢竟楚照也是重生一回,破局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但二皇子已經知道鄭賢妃放印子錢一事,只是苦于找不到證據。
經此一事,二皇子會發現楚照并不簡單,往后的日子定會時時下絆子。
但我依舊感到不安。
那日楚照的笑,讓我琢磨不透。
對于我在暗中攪渾水的事,他不覺得憤怒,亦不會覺得無奈,反倒笑得欣喜。
瘋子……
如今之計,唯有盡快脫身。
凌舒月是楚照的白月光,借她的手,楚照不會發作。
更重要的是,此人心機不深,又執著于嫁給楚照。
我將楚照頻繁上山探望我的消息透露給凌舒月。
早前楚照說服鄭賢妃暫不娶妻,明擺著是駁了凌舒月的面子,如今再告訴她楚照心里一直都記掛著我這個被逐出宮的女子,凌舒月自會咽不下這口氣。
凌舒月派來的人如期而至,我則與阿青躲到了山頂。
待看到他們離去后便放把火將院子燒個干凈,屆時人人都會以為我們遇害,自此趁機隱姓埋名遠離京城。
但我和阿青從天亮等到天色徹底暗下,都沒等到那些人下山。
天將亮時,阿青將困得昏昏沉沉的我喚醒。
「小姐,小姐!你快看,那個人是不是那日拉著你說瘋話的人?」
我聞聲徹底清醒,摁著酸痛的肩頸起身時,發現渾身是血的楚照正朝我們走來……
仔細一看,他身上有許多道刀傷,執劍的手正流著血,沿著手腕從刀尖滴落,濺了一路。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前世,他亦是這般衣袍染血地將我護在身后,替我拭淚時會偷偷將帶血的手擦干凈。
眼前的人影同前世重合,他看向我的目光也同前世一般充滿柔情與不舍。
仿佛什麼都沒有變過,除了我。
那一刻我仿佛明白楚照說的「如此也好」是何意。
如此糾纏不清,是恨是愛都不重要。
于我而言,確實不重要。
因為在我心里,他早已不重要了。
楚照沖上前將我抱得很緊,幾近窒息。
他說:「對不起,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了。」
我猶豫著環上他的后背,笑著應了聲「好」。
我是真的想笑他,還是這麼自以為是。
16
這一日楚照還未走到熟悉的院落,就聽到里頭傳來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仔細一聽,還能聽到陌生人的低語和刀刃相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