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仙鶴繡成鴛鴦,你的女紅何曾退步至此?」
......
忘了在宮門旁被楚照訓了多久,只記得腳站得有些酸。
大抵都是在氣我不爭,將局面鑄成如今難以挽回的局面。
仿佛我們曾約好了,重生后依舊要與彼此成婚。
在不遠處宮人震驚的目光下,我將他覆在手腕上的五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我抬頭對上他通紅的雙眸,笑得淡然。
「我與殿下才見一面,殿下何以如此訓我?」
「我本就不善女紅,繡得不好又有何稀奇。倒是殿下,仿佛對我很了解似的。」
輕描淡寫間,楚照泄了氣,手僵硬地懸在半空中,不曾再往前半分。
他忘了,這時的我們還不是夫妻。
他是他的九皇子,我是我的林笑桃。
「若殿下沒有旁的話要說,民女先告辭了。賢妃娘娘發話,今日就要到靜安寺,民女不敢耽擱。」
自此宮門一出,便再也不回來了。
5
我殿前失儀得罪了鄭賢妃,被送去靜安寺中自生自滅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阿爹嫌我丟人,不愿來見我。
來看我的只有娘親。
但她也并非是來探望,兩手空空。
唯一帶著的婢女阿青,還是主動跟來的。
「我托人問了宮里的嬤嬤,說你將仙鶴繡成了鴛鴦,那繡品我偷看了一眼,根本不是你平日的水平。」
「笑桃,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阿爹或許只會覺得我沒用,可我娘親,卻清楚我的性格。
我的女紅,是她親自教的。
「娘親自然知道,為何還要來問?」
我低頭繡著荷包,避開她審視的目光。
繡到一半的荷包被她奪走踩在腳下,「你可知這番連累了林家,日后弟弟妹妹要如何做人?你以后,還要不要嫁人了?」
「不嫁了。」
掌風拂過,差一點就落到了我的臉上。
她的手被我抓住,無法進一步靠近。
娘親冷靜了下來,「不嫁人,你日后如何自處?念瑭再過幾年就要參加科舉了,正等著你嫁入皇家多照拂照拂他,順便再給念音尋一門好親事。」
一如從前,她給我灌輸那些話。
女子就該嫁人,為母家,為弟妹鋪路。
前世亦是如此,來求我保阿爹的官,給弟弟尋差事。
樁樁件件,我也是同意過的。
即便后來楚照嫌我太過顧著林家,我亦從未向娘親說過半句委屈。
可廢后旨意一出,無人替我說話。
娘親忙著給弟弟娶妻,阿爹忙著將妹妹往宮里送。
仿佛有我沒我都一樣。
「難道嫁人就好了?阿爹后院的妾室,可從未給過娘親面子。」
「我忍了這些年,難道不是為了你?」
我笑著搖頭,「娘親是為了我,還是不愿放棄尚書夫人這表面風光的名頭?讓我去選皇子妃,也不過是想在阿爹面前討個寵罷了。」
「你!」她指著我,語塞說不出話來。
「天色也不早了,娘親還是早些下山,省得念瑭又去鬼混,阿爹若是知道了,可又要生氣了。」
6
娘親走了,阿青卻留了下來。
「你跟來做什麼?」
「小姐如今只有我了,我自然得來。」阿青握住我的手,笑道。
一時鼻尖一酸,前世我被廢后,也只有她對我不離不棄。
「跟著我以后的日子可不好過。」
雖說寺中沒人管我,也沒人再愿意娶我,之前阿爹留給我入宮打點的銀子也足夠我們離開生活。
可若是走得太快,難免會讓人覺得蹊蹺。
尤其是,如今楚照也一并回來了。
「阿青是小姐救的,無論是什麼日子都愿意跟著小姐。」
她一直搖頭,生怕被我拋棄。
我被她逗笑了,點了點她的額心,「你啊!」
住在寺里雖吃的是粗茶淡飯,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我每日都會繡些荷包手帕香囊一類的物件,讓阿青到山下去賣。
頭一天,她去了半日便回來了,交給我一兩銀子。
「這麼多?」
那幾個荷包,半兩銀子頂天了。
阿青點頭,「我才擺開,就有一個公子全買了。出手也是闊綽,還說日后若是還有直接全賣給他便好。」
我沉下臉來,「只怕是另有所圖,以后別再賣給他了。」
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到是楚照。
7
當夜,阿青熟睡后,有人翻入我的房間。
摸著匕首起身刺去,只見那日空手握住,任由掌心劃破,鮮血直流。
昏暗的月光下,我對上楚照那張蒼白的臉。
我松手,「九殿下何時學會了做賊?」
楚照沉默著,將今日阿青賣出去的荷包丟回給我。
匕首落地,血滴到地上,滴滴答答,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吵。
「同樣是鴛鴦,宮里的那幅和這個天差地別。」
「你還打算瞞我幾時,皇后?」
這一聲「皇后」叫得不合時宜。
前世我已被廢,如今我只是林笑桃。
二人對峙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當年他讓凌舒月回宮為妃時,我們也是這般僵持不下。
也是從那時起,楚照與我,從夫妻,成了相互猜忌的君臣。
不知過了多久,血腥味聞得我心煩。
「殿下深夜前來,是想替我平反,要娶我這個聲名狼藉的女子?」
「殿下的皇位,還要不要了?」
我殿前失儀是事實,如今楚照并不得圣心,娶一個名聲不好的女子,就等于與皇位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