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恢復了清明,等他的解釋。
他卻惜字如金,只顧著作亂,半晌才說上一兩句。
大胖狐貍聽到動靜,在外面操心地叫喚了大半夜。
還是霍黎黑著臉頂著滿背的劃痕出門,罵了它一句才消停。
我累得手指都抬不起來,還有些心虛:「我當初答應讓它做你的大胖媳婦,唉,都是我對不起它!」
霍黎一臉一言難盡地看著我:「它是只公狐貍。」
7
霍黎喚我起床吃早飯時,我才惺忪睜開眼。
他端著熱水幫我擦臉,動作細致溫柔,全然不似昨夜野獸般兇悍強硬。
我半夢半醒地坐下端起碗后,才有空捋起李翠萍的事。
當初侯夫人禮佛遭遇匪徒襲擊,慌亂中在農戶家早產,誕下女兒。
那農戶見財起意,趁著夫人昏睡,偷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錢財首飾,又將農婦新出生的女兒和侯府千金進行了偷梁換柱。
次日,農戶一家便逃走出城,而侯府派人追查無果后,看在夫人母女平安的分上沒再追究。
卻不知,他們剛出城就將孩子丟在路邊,好在有戶姓李的人家心善撿了回去,為她取名為李翠萍。
而李家和霍家先輩曾定下娃娃親,李家夫婦一直無所出,這個婚事便理應落在李翠萍身上。
但霍家近年人口凋零竟只剩霍黎一人,又十幾歲便去參軍杳無音訊,李家人都快忘了這件婚事。
沒想到,他竟然活著回來了,還長成了這般兇悍模樣。
他一回來便去李家討玉佩,卻吃了個閉門羹。
后來便是李翠萍和侯府認親,我這個冒牌貨被打扮成新娘送了過來。
霍黎看著我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就知道不是李家人,又看出我無處可去便收容了我。
但那枚玉佩是霍家祖傳之物,李家毀諾又不肯主動歸還玉佩,所以昨日他才問起李翠萍。
而李翠萍聽到他問起玉佩,很快支支吾吾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我捧著碗,悄悄覷了一眼對面慢條斯理喝粥的男人。
想的卻是,難怪他不僅能獵虎,射箭還那麼準,原來上過戰場。
霍黎忽然開口:「昨夜還沒看夠?再看粥要涼了。」
我的臉瞬間紅了,惱羞成怒道:「你有什麼好看的?本姑娘青春年少,才不愛看你這樣的老——古——董。」
「哦,那昨夜看著我目不轉睛的唔——」
我起身塞了塊饅頭及時堵住他的嘴。
用過早飯后,霍黎打水搓洗著我們的衣物和昨夜弄臟的床單,我看著這一幕有些眼熱,故意問他:
「鎮上都是娘子替郎君漿洗衣物,霍郎君不覺得委屈嗎?」
他頭都沒抬:「從前在軍營里,我們不僅需要自己洗衣裳,有時候還替戰友們洗。」
我想象不到霍黎竟是一個會幫戰友洗衣服的人,直到他嘆了口氣抬頭看向北方,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悲涼:
「年幼的弟兄剛開始都不會漿洗衣裳,力氣大弄破衣裳免不了心疼……」
「來時父母知隔生,重著衣裳如送死,身上穿的都是親人的牽掛。」
我有些心疼,霍家如今只剩他孤身一人,也不知這些年他一個人何等孤單。
我蹲下身擼起袖子,學著他的模樣捶打衣裳,小聲嘀咕:「如今你不用羨慕旁人,你也是有人牽掛的了。
」
8
午后我困得厲害,霍黎便自己下了山去李家討要玉佩。
我是被胖狐貍的叫聲驚醒的,它從未像今日這般焦躁Ťṻ²地在屋子里跑來跑去。
我直覺有些不對勁,推開門發現天空黑壓壓的鳥群飛過。
但此時天色尚早,并未到鳥獸歸巢的時候。
我踮腳眺望南方,發現似乎有黑煙。
就在我疑心自己看錯時,忽然聽到了霍黎的聲音,他的臉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月盈,我送你下山。」
我稀里糊涂地看著他三兩下收拾起包裹拉著我下山,并不解釋發生了什麼。
行到半路我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送我下山,而不是一起下山。
果然到山腳時,他松開我的手讓我先去客棧住一夜,明日他會來尋我。
「我看見了黑煙,山里出什麼事了?為何你要回去?」我抓著他的袖子,極為不安。
霍黎捧著我的臉:「月盈,那不是尋常黑煙,三言兩語很難說清,我發誓,明日一定會去找你。」
說完,他便大步往山上跑去。
我心神不寧地抱著狐貍進了城,卻在客棧里聽到隔壁桌有人議論:
「你們看到南邊黑煙了嗎?」
「不就是起火嗎?官府不是都派人去滅了?」
「你還真信了?我分明都聞到了。」那人往四周張望了一圈,壓低嗓子,「是火器的味道。」
我心頭一跳,忍不住打聽道:「朝廷不是嚴禁私造火器?」
對方嚇了一跳,發現我只是個小娘子之后翻了個白眼:「去去去,女人懂什麼?」
我心神不寧地住進客房,心中涌起百般猜測,若真是有人在山里私造火器,此事恐怕不那麼簡單。
霍黎經常在山里行走,看起來對這件事并非全然不知,也不知他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我既擔心他的安危,又疑心此事和他有關,輾轉一夜,天剛亮,我就下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觀察外面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