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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上門被人攔了,京中的流言蜚語卻不肯停。
本來爹爹都開始要為宋婉晴尋新的親事了,奈何京中有了傳言說:
「你道那侯爺夫人那般兇悍,為何獨獨對那剛入門的宋二姑娘上心,又是金銀首飾,又是珍饈美味的?還不是人家宋二姑娘是個有福氣的,聽聞啊,那宋二姑娘過去沖喜之后,小侯爺的身子那是一日好過一日。」
「我也聽說了,宋家兩個姑娘,一個福星一個霉星,從前只當是大姑娘是好的,現在一看,誰好誰壞一目了然。」
「都是結親,頭一個百戰百勝的將軍都沒扛住,次一個命都沒了還能緩過來,要我說啊,這宋大小姐,誰碰誰倒霉!」
最后沒了法子,母親又想讓許家來接爛攤子。
可許家如今許姨夫在看城門,許姨媽受了鞭子又被圣上打了板子生死不知,許志釗也丟了差事。
一家Ťū́²人恨都要恨死母親和我了,哪里還會讓宋婉晴進門?
家里沒了主意,爹爹居然帶了母親再次上門,嘴上說著來看看楊宴初,實則進了內院,母親帶著嬤嬤把我拿著入了內門。
我心頭一動,有了些許猜測,又覺得也不至于。
「母親和爹爹不是來看相公的嗎?」
母親板著臉坐在上位,面上涂了粉卻依舊能看出面色不好,想必是許久未曾休息好了。
「你一個庶出的丫頭,我也未曾薄待你,你母親被家里賣了進來,我心里不悅,終究還是忍下了你和你小娘。」
我低著頭沒有回話,我之所以還能叫上她一句母親,也是因為這些。
未曾將小娘打殺發賣,生重病時還叫了大夫,她也還算仁善。
「讓你替了你姐姐的婚事,雖事有不對,可哪家女兒到了年紀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怪也只能怪你大姐姐是我肚子里生的,你是你小娘肚子里生的,這都是命數!」
「前幾日你回門去,好一陣威風,將你許姨媽一通打罵,如今你大姐姐的婚事沒了著落,難道你這個當妹妹的,臉上就有光了?」
我皺了下眉,剛張嘴要說話,就被嬤嬤狠狠地掐了下腰。
要說出口的話,被出口的痛呼遮掩。
「如今京里幾乎快沒了你姐姐的活路,我只問你,楊宴初的身子可是真的好了?」
母親林玉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我的臉,我心頭一緊,知道自己的猜測成真了。
「母親來看相公,卻不去他的屋內看他,反倒來問我?」
林玉茹看了我幾眼,冷哼一聲:「你嫁進來后倒是膽子大了許多,不過也不用和我擺心眼。」
「你大姐姐便是再不對,也是你嫡親的大姐姐,如今她的處境你還出了力。」
「楊宴初身子不好,你就借著一人照顧不好,自請你姐姐過門來當平妻,如此才算兩全!」
我身子猛地一涼。
想到從前在府中的處境,又想到楊宴初對我笑的模樣,我眼睛一酸,淚水不自覺就涌了出來。
林玉茹見我不愿,語氣嚴厲道:「你不愿意!那楊家白得了新兒媳婦能不愿意?那楊宴初得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嬌娘能不愿意?你的不愿也不過就是給自己填一個善妒的名聲而已!」
心頭一窒,林玉茹以為我動搖了,立馬又軟下聲音來勸我:
「這世道不易,你和你大姐姐都不容易,能嫁到一起相互扶持不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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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像是被狠狠地壓了一塊大石頭,壓得我連喘息一口氣都費勁。
我一把掙開束縛著我的嬤嬤。
第一次我終于不是彎著腰看著地面地回話了:
「當日你們送我來沖喜時,從沒人問過我愿不愿意,把我就像是貨物一樣送進了楊家。」
「如今,大姐姐嫁不出去了,你們見我這里好了,又硬要把人塞進來,還說什麼相互扶持?這話說出口,母親真的不覺得虧心嗎?」
林玉茹被我駁了面子,面色不好,聲音也尖銳了起來:
「如果我沒送你來楊家,你以為憑你的身份能嫁進公爵府當正妻?」
「你從前的讀書識字,沒有我的首肯,哪個肯讓你一個庶女去學堂?如今你過上了好日子,就要看你姐姐下地獄不成?」
「我看你許姨媽說得對,你的良心都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眼淚奪眶而下:
「如今是好日子了,那當初楊大公子生死不知的時候,母親怎麼不讓大姐姐來呢?」
「說什麼冠冕堂皇地為我好,不過是拿我當一枚隨時可以替代姐姐的棋子!」
我抬手隨意且粗魯地抹了一把臉,深吸了一口氣:「從今日起,大娘子若是愿意上門,就只當作親戚相交;若是不愿,我便當自己是個沒了娘家的人罷了!」
「至于讓我開口去求相公讓姐姐進門?」
我冷笑一聲:「沒門!」
林玉茹大怒,巴掌狠狠地拍在桌上,茶盞倒了一桌面的水。
跟來的嬤嬤見她生氣,嘴里罵著賤皮子還要上來鎖我,到我近前的下一刻,門被狠狠地踹開。
楊宴初一腳就將那嬤嬤踢了個倒退兩步,她嘴里唉呀媽呀地慘叫著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