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從未見過我如此伶牙俐齒的模樣,立馬怒從中來:
「好啊,我還道你從前還算乖巧,如今嫁入高門,立馬朝我這個長輩耍起了威風。」
我眼神不躲不閃,聲音清脆地回道:「正所謂天地君親師,我也算是奉旨嫁進楊家的,自然是要將陛下的旨意放在最前面的,姨母難不成還想和陛下比較不成?」
楊宴初病重,陛下特允大婚沖喜,說是奉旨出嫁也不為過。
眾位夫人臉色一變,誰也不想應承這句話。
母親連忙過來打圓場:「你姨母也是為了你好,你嫁入高門,懂些規矩才好。」
我冷著臉,出言諷刺:「好話當然要好好說,說得不好,讓人聽得心里不舒坦,那算是什麼好話?」
宋婉晴見狀,也上前開口,表面說和,內里挑唆:
「二妹妹也真是的,姨母不過一句玩笑話,你不愿跪,母親也不曾怪你,怎地突然就擺起了臉子?」
「你這般行徑,倒像是......我們宋家沒有家教一般!」
她面色難看地在宋家兩個字上加了重音,眼神狠狠地看向我。
我知她的意思,憑我如今是誰,愿意還是不愿意,終究是宋家的二小姐。
宋家不好,就是我不好,我不好,宋家也會被牽連。
可這道理不是這樣的。
老實本分的人,不應該就這麼被人理所應當地欺負!
保家衛國的英雄也不能就這麼被人折辱!
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小娘剛去世時的場景。
小娘那會兒重病在床,我去求著母親請大夫,母親面上擔憂,實則下面看眼色行事的人卻推三阻四。
任我怎麼苦苦哀求,他們也只是拖著我和翠兒兩個孩子,隨意敷衍著:「快了快了。
」
我知他們是想討主人家的歡心,可我還是難過。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怎麼就成了向主子獻殷勤的物件了呢?
大夫接連來了幾次,小娘一天不如一天,身體瘦得仿佛是張薄紙片。
她牽著我的手說著眷戀的話:「小娘一生過得不好,唯一還算歡喜的就是生下了你,你爹爹......不提也罷,你要記住,你能靠的唯有自己!」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仰面躺在床上看著屋頂,最終眼角流下淚來。
「這世間又有哪個女子是過得好的呢?」
小娘在我和翠兒的哭聲中咽了氣,去世時,正趕上爹爹進了官職。
母親說家中有人喪了不吉利,就著人把小娘的尸骨尋了個地方埋了。
小娘沒了,家中卻因為我爹的晉升辦了幾桌喜宴,怕我掛白沖撞了各位大人,就只留給了我一塊簡陋的牌位。
氣得翠兒在屋內哭罵:「小娘人那麼好,怎麼人沒了還不如一場宴席?」
我跪在地上沒說話,給小娘燒了些自己偷偷剪的紙錢。
我聽聞,地府引路的鬼差是要給上一些引路錢的,這樣才不會受人欺負。
我不希望她下輩子能大富大貴,只希望小娘生得普通些,家里吃得上飽飯,有上幾畝良田,不用再靠著賣她給弟弟娶媳婦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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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在心中重重地嘆了口氣。
本來想著都嫁了,大家就維持著表面平和好了,總不好叫外人看了笑話。
可如今,一個兩個真的把我當軟柿子捏了,我就有些不想忍了,也忍不下去了!
一直以來壓在心底的火像是被猛地點燃,我突然嗤笑了一聲:
「大姐姐說話是真好聽啊,只是不知大姐姐若是處在我這境遇里,可還能有現在的三分笑顏!」
「若說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難道我宋婉芙的宋和你宋婉晴的宋不是一個宋嗎?」
我話雖沒有說實,可這京里四處漏風,在場眾人心頭一轉,哪個不知道我本來就是個被推出去頂包的。
只不過趨炎附勢,都裝作眼瞎過日子罷了。
許姨媽面色難看得要死,平日里和家中小娘撕扯的無狀樣子拿了出來:
「你個小娘養的,還敢教訓起我來了,今日我就教教你該怎麼和長輩說話!」
說著就帶著丫鬟嬤嬤要來撕我的嘴。
我皺著眉頭帶著翠兒往后躲了躲。
母親家中早年是地方小官,許姨媽沒受過女學,也沒人教多少規矩。
后來進了京,有了母親,家中一切好起來了,可許姨媽的秉性卻定下了。
平日里還能裝得一二,一旦生了怒氣那真是不管不顧地撒潑。
眼看著她沖了上來,母親和一眾夫人也沒有要管的意思。
我心里哀嘆,果然一時的爽快總是要拿什麼換的。
在翠兒的驚叫中,她的手就離我的臉只差分毫,我下意識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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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馬蹄聲響起,一道鞭子狠狠地抽在了許姨媽的背上。
她哀號一聲往后倒退了幾步,被丫鬟婆子扶住。
許姨媽尖叫出聲:「誰敢打我?」
「小姐!」
翠兒帶著淚地上前查看我的臉,我睜眼往后看。
我婆婆董若英正一身戎裝騎著高頭大馬,滿臉怒容地站在我身后。
「是我打的!」
見我看她,她安撫地看了我一眼,立馬長鞭直指許姨媽:「好啊!我楊家的兒媳,也是你個潑婦能隨意打罵的?真是欺負我楊家無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