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翠兒臉色一白,險些腿軟跪了下去。
我身邊唯一的丫鬟翠兒,當初原是伺候宋婉晴的。
那日去給姐姐送果子,不小心在花園里摔倒了,小丫頭八九歲瞧著哭得可憐極了。
我心一軟,就和姐姐說是我饞嘴吃掉了。
之后三日,宋婉晴笑著和爹爹說我吃脹了肚子,便不用吃飯了。
翠兒也被她屋子里的嬤嬤打罵了一番,陰陽怪氣地送到我房中挨餓。
美其名曰:「給二妹妹送個人伺候著。」
翠兒從此就留在了我身邊,挨罰她跟著,挨罵她跟著,挨餓她也跟著。
我小娘看了只覺得心疼,先給我擦藥,再給她擦。
還苦中作樂地笑嗔一句:「不用遭罪就憑白得了個姑娘。」
再后來,小娘因病去世了,我倆也成了這府中無人疼愛的孩子。
10
原來我和宋婉晴的關系雖沒有多好,可也不至于太差。
畢竟她是爹娘疼愛的嫡女,而我只是個偏房所出的庶女,一切都越不過她。
直到及笄那年,許家的親朋前來參宴。
那是楊宴初還未受傷,是個頂好的夫婿,婚事兩家還未定妥,不好聲張,許家不知道,許家姨母就上門來提親。
我從花園路過,感覺有人在身后跟著我。
府中辦事,人多眼雜。
我心里慌張,就往花園里面跑,剛走幾步路就被一身桃色花袍的許志釗攔住。
他眼神肆意地落在我身上、我臉上,語氣輕佻:
「你是哪家的姑娘?你說了名字,我好叫我母親前去提親。」
翠兒擋在我前面,聲音害怕得都快哭了:
「你......登徒子!」
我捏住翠兒的手,正要拉著她往回跑。
就聽,一道散漫的聲音,從拐角處響起:
「我還想著是誰這般不要臉,攔著姑娘不放,原來是許三公子。」
許志釗面色不好看,我則趁機拉著翠兒跑了。
只是有些可惜,沒能和出聲幫我那人道謝。
許志釗不是良配,可他提親宋婉晴被拒后,又讓許家姨母開了口。
他是嫡子,我是庶女,兩家官職相近,說起來還算是我高攀了,也不算是太壞的婚事。
母親不好拒絕,只得臉色難看地同意。
雖說是宋婉晴不要的婚事,可見許志釗看上我,還是讓她給恨上了。
而如今,見許志釗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母親將茶碗撂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芙丫頭,以后見了志釗該要改口才是。」
我愣了下,隨后起身道了聲:「是。」
比起家世顯赫卻生死不知的楊宴初,許志釗知根知底,又是表哥,倒也算是救急之下的良配。
11
拜見過母親,便隨著眾人一同前去前院。
里面都是叔伯家的嬸娘,母親平日里交好的娘子們。
一進門,幾位大娘子的眼神,就掃在我的身上。
其中許志釗的母親許姨媽,厭惡我的表情最是明顯。
她本就看不上我,如今許志釗終于遂了她的心愿要娶宋婉晴了,此時更是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倒是沒太放在心上,如今不用嫁入許家,楊宴初......又待我不錯,便把許家當成是尋常親戚便是。
同幾位娘子打過招呼,面對許姨媽句句帶刺的話,我也是能忍則忍。
今日一別,下次歸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
沒必要為了一時之氣,讓他們尋找由頭在京里編排我。
楊家......此時正是多事之秋,不必多生是非。
可我這樣想,并不代表別人也這般想。
出門要歸家時,許姨媽又起了作弄我的心思。
大庭廣眾之下,就要我跪下向母親跪謝養育之恩。
「你母親是個辛苦的,養得你這般大了,如今嫁了公爵府這樣好的人家,你也該謝謝你母親才是。」
翠兒拽了拽我的袖子,我沒吱聲。
眾位夫人也都沒開口,只把這事當成個笑話來看。
本來拜謝母親也不算什麼大事,憑他天王老子,見了嫡母也是要行禮的。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地加了一句:「怎地還不愿意?楊家武將世家,怎麼嫁過去不過幾天,這規矩還壞了?」
京里的人如我說的一般,都是人精。
此時見楊宴初生死不知,楊家的獨子若是沒了,楊家的榮耀也算是到了盡頭。
這哪里是來奚落我立規矩,分明就是借著我,來打壓楊家。
我這個楊宴初的新婦,若是此時就這麼跪了下去,楊家以后在京里哪里還有顏面?
這幫婦人,好惡毒的心思。
我身子一震,半跪下去的膝蓋又不動聲色地直了起來:
「姨母說笑了,本來跪母親乃是天經地義的。」
「可我新嫁楊宴初沖喜,萬不該在此折了福分,若是相公有事,只怕諸位擔不起圣上的怪罪!」
我仰起頭,腰板挺得筆直,聲音清脆響亮。
我可以不要顏面,活得卑躬屈膝。
可我既然嫁給了楊宴初,成了那個名滿天下的少年將軍的新婦,便不能讓人折了他的顏面。
楊家保家衛國,馳騁疆場,多少兒郎葬送在了邊關。
如今,哪里是一群活在陰溝里的人,可以想著法子折辱的?
豈不可笑!
12
從前我是家中庶女,見到許姨媽來家中,都是低著頭小心謹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