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娘是被瘋狗咬死的,我到現在都怕狗,一見狗就慌神,殿下不養狗吧?」
公主說:「我也不喜歡狗,不過我有一位表兄很喜歡狗,養了三條大黑獵犬,我每回見了他都要繞道走,母后倒是挺喜歡,還給那三條狗賜了名字。」
這個話題沒持續多久,得知我懂醫術,公主雪白的腳往前一伸,道:「你替我瞧瞧,我這腳傷了一個月了,太醫院的那幫廢物什麼藥都使了,總不見好,害得我都沒心情出門。」
我一看,那傷在大腳指頭上,頭頂那塊破了皮,不大,也沒出血,也沒傷疤,就是一層一層像竹筍那樣,厚厚的白色死皮,當中露出一小塊紅紅的嫩肉。
公主說:「也不知道是怎麼傷的,不疼不癢,就是瞧著惡心,像是有什麼怪病似的。」
我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又要來了公主的起居注和太醫院的醫案細細翻看。公主見我挺認真的樣子,也不敢打擾了,拿了一本書在旁邊看。
小半個時辰后,我有了結論。
「殿下,您腳傷遲遲未愈乃是氣虛導致……」
話沒說完,有小宮娥輕手輕腳進來稟報:「殿下,李大人求見。」
公主點點頭,示意將人領進來。
我余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頓了頓。
公主看向我,和氣地說:「無礙,你繼續。」
「殿下腳傷遲遲未愈乃是氣虛所致,體質出了問題,所以身體無法自愈傷口。太醫們開的大多是活血化腐毒的藥,但殿下并未出血,不必用此類藥物。只需讓人去藥鋪買點補中益氣丸,吃上一個月,傷口就能好了……」
李循自進來便垂首立在公主下首,除了剛進門時臉色變了一下,一直都是低眉順眼、恭順萬分的摸樣,瞧不出半點異常。
這會兒卻忍不住開口訓斥:「胡鬧,殿下明明是腳傷,你卻開補氣的藥,小小年紀醫術不精,竟敢行騙到公主府!」
我低頭冷笑,呵,好大一頂帽子,他難道不知,這樣空口白牙污蔑我,若公主當真,我會是什麼下場嗎?
他當然知道。
所以他才如此迫不及待。
我抬眼同他對視,他眉眼依舊,眸光卻冰冷、陌生,和我退婚那一日淺藏的不忍和不舍也消失殆盡。
6
公主看他一眼,蹙眉:「誰教你這樣跟貴客說話的?道歉!」
不怒自威,盡顯皇家威儀。
李循露出錯愕的神情,好一會兒才彎下腰,沖我鞠躬道歉。
我心安理得地受了他的大禮,大人有大量地擺擺手:「不礙事。」
他又重新站好,面色恢復如常,藏在袖子下的手卻緊緊捏成了拳。
公主忽然想起什麼,看看我又看看李循:「說起來李大人也是青竹縣的,和平安是老鄉,你們……認識嗎?」
李循臉色一白,下意識抬頭看我。
我笑得溫婉:「自然是認識的……」
李循又一次打斷我:「認識是認識,但不熟。平安姑娘的娘親是青竹縣有名的大夫,一心想要平安姑娘繼承衣缽,奈何平安姑娘年紀小貪玩,只將她娘的本領學了個皮毛……
也不知她是從哪里得知殿下腳上有傷,竟巴巴從青竹縣趕到了京城……
殿下金尊玉貴,還是小心為妙。」
公主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李循,直看得他臉色變了又變,才說:「李大人似乎,對鎮國大將軍的女兒,很有意見?」
李循臉色大變,霍然抬頭,震驚又茫然地看向我。
「原來你不知道她是鎮國大將軍唯一的女兒啊。
」公主頗有些可惜地說。
7
公主差人去買了補中益氣丸,她是死馬當活馬醫 ,總歸補中益氣丸吃著也沒什麼不好。
她留了我和李循用午膳——當然,身份不同,位置不同。
我是貴客,和公主共坐一桌。
李循算是公主的……心上人?下屬?準駙馬?
反正現階段他是沒資格和公主一同用膳的,只能站著伺候公主,給公主布菜。
大約是經常做,動作利落、嫻熟,公主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公主想吃什麼菜。只是面無表情,眼神躲閃,像被人羞辱了一樣。
公主放下筷子,嘆口氣:「李循,你知道的,本宮不喜歡強迫人,你要是不愿意,本宮大可以換一個人。」
李循立刻跪下請罪,公主也沒心情吃飯了,讓我一個人吃著,吃好了她讓人送我回去。
恭送公主離開后,我又吃了好一會兒。
公主府的廚師是御廚的標準,吃食比大將軍府講究得不是一點兩點,我每樣嘗幾口,吃得心滿意足。
期間李循一直跪著,脊背挺直,脖頸高昂,像一只高傲得被折斷翅膀的天鵝。
用完膳,經過李循身邊,我腳步微停,輕聲道:「心愛之人?一番情意?呵!」
說完,我沒看李循的臉色,揚長而去。
我還是有很多疑惑的。
許爹說公主對死去的駙馬一往情深,既然如此,又怎會看上李循?且她對李循的態度,也稱不上多喜歡。
「李探花啊,」許爹不以為意,「他和先駙馬有些相似,公主拿他當替身而已……說起來公主和先駙馬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只是可惜先駙馬身體不好……」
當替身沒什麼不好,替身當得好也是能轉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