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話鋒一轉:「夫人昨夜可出門了?我瞧見一人,背影與夫人很是相似。」
「是麼?」我扶鬢而笑,「大人看錯了,我昨夜舊疾又犯,早早就歇了。」
「這就怪了,」趙不離目中平靜無瀾,「這枚玉佩,是從那人身上掉下來的。」
「還有這事?」我驚訝道,「虧是大人瞧見,否則這樣貴重的玉佩,被別人撿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昨夜趙不離在官署嗎?
走時匆忙,我竟沒注意到。
他這樣大張旗鼓地來試探,想是的確看見我從大理寺離開。
「若夫人想報仇,我有一個好去處可以告訴夫人。」趙不離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我聽聞江湖之中有處叫『杏園』的地方,只要價錢到位,就是太子也殺得,可不要自己以身試險,做了傻事。」
我壓下洶涌的殺意,做出愚蠢天真的姿態:「大人只管哄我,說話這樣嚇人。且不說真假,就算真有,我哪里請得動那些人呢?
「夫人其實……不是王晏儀吧?」
13
趙不離狹長的目中滿是探究,好一會,他才擺手輕笑:
「玩笑話,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不對勁。
十分有十二分不對勁。
送走趙不離后,我擔心這樣僵持下去,有朝一日暴露身份恐怕牽連他人。
到這日午后,沈度帶著傷回來。
我在樹蔭下午睡,他與我遙遙相望。
「敢去官署縱火,你是不是瘋了?」
「țųₒ我本就是滿手血腥的兇犯,」我舒展著手指,「看不過去,你去告我。」
正好昨夜故意刺傷他,也是為了與他割席。
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一刀的意思。
他有他的道理,我自然也有我的追求:
「告我頂替王晏儀。
「告我火燒大理寺。
「告我刺傷朝廷命官,請吧。」
他被氣走了。
可一連數日,趙不離沒有動靜,沈度也沒有揭發我。
怪事。
我難得有些不安,想出去看看情況。
我在書房給沈度留下一瓶金瘡藥,就要離開,他來了。
沈度喊住我,思索良久,似乎心中正天人交戰。
他從抽屜拿出荷包,又提筆寫了欠條:「你走吧,我不抓你。雖然現在時局艱難,但我會盡力為謝家大案翻案。
「我只怕你在我身邊如此作為,若惹怒趙太傅一等人,我無力助你保住性命。
「既是江湖女兒,就該回到山川湖海中去,自由自在,何必將自己困于皇城。」
我有些許意外。
居然放我走?
莫非他在朝堂上,遇到什麼事了?
「只是若我哪日銷聲匿跡,并非我不想還清欠條。」沈度遞來的紙條字跡清雋,挺拔有力,「是我再也無力,那時你可拿這欠條,去找我父親。」
我接過手,定定看了半日,將欠條在手中撕得粉碎,轉手飛拋到窗外。
「我不收死人的欠條。」
「你……」
「姑娘!」墨痕著急忙慌地在門外試探一聲,抱著包裹鬼鬼祟祟地進屋。
「我在墻根底下過時被這東西砸了,從外頭丟進來的,姑娘看我的頭!」墨痕指著她額角的紅痕委屈道。
我湊上去吹了吹:「我箱里有藥油,一會兒擦擦。」
沈度這時候已經打開了包裹,里面竟然還是三四本賬簿。
翻看之后,可以確認都是趙家手下幾處賭場、青樓、酒莊的賬簿。
「只靠這些,有什麼用。」墨痕翻看半日,忽然說。
我與沈度對視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不再提之前聊過的事。
趙太傅自詡美髯公,被我剃光胡子后,稱病多日沒有出門,府邸的護院翻倍增加。
那是我對他的挑釁。
只可惜當時不清楚謝家大案的細節,否則帶走的就不是一點胡須了。
這夜,在官場向來不起眼的沈度被皇帝一道密詔召入宮中。
我忽然想起,當初謝家人的確是接到皇帝密詔才進京,卻被定為造反。
那密詔,有沒有可能是假的?
14
密詔到的那天,我與母親都在場,因此記得他們接下之后就仔細收藏起來。
似乎是會……放在祠堂里。
當年的謝府被封,現早就改名換姓。
待入夜,我喬裝回到謝家故居。
我提前跟沈度打聽過,這宅子現在的主人是從前在花樓的娘子,自己贖身后就在這里住下了。
主人將此處打理得清清靜靜,還保留著多年前的風貌。
看著那位娘子解了外衣準備沐浴,我才落地,腳邊出現了一大團黃黃的東西。
一條大黃狗,正吐著粉色的舌頭看著我。
我從口袋里摸出一個肉包,夾著迷藥遞給它。
大黃狗樂呵呵走了,我轉頭摸進祠堂。
存放東西的盒子,一般藏在牌位后的暗格里。
要打開暗格難免發出聲響,我一手捏緊迷藥,一手細細地摸索著暗格的機關。
「咔啦——」
我正狂喜,面前無聲無息捂上一塊軟帕。
是迷香,不好!
我往后肘擊,扭身閃開。
幸虧有一層面具不至于即刻吸完,我忙用袖子擦凈面具上殘余的迷香。
來人正是此間現在的主人。
「不請自來,還不敢露臉?」她笑著從身后抽出一條軟鞭。
我有些目眩,那軟鞭似乎化作了七八條,主人在月下扭來扭去。
好厲害的迷香,一點點就……
鞭子朝我面門揮來,我扭身一避,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迷糊間,我的臉似被什麼又濕又臭的東西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