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識燕容后,我與她里應外合除掉了燕策,又以六皇子遺孤的身份在南越立足,將暗樁滲透進了南越太子的麾下。
在上千個利刃將垂的日子后,南越太子敗在了燕容手中,可就在她離那把龍椅只有咫尺之遙的時候,她的親舅舅司徒修卻將她扯了下來。
一子錯,滿盤皆輸。
南越改朝換代,燕容萬箭穿心而死,我從城墻躍下,也算成全了這段知交之情。
23
南越很少下雪,如今來大啟見了雪,燕容半點不懼冷,在院中玩得不亦樂乎。
我裹著大氅,團了個雪球拋給她。
雪球松散,被她一擋就掉了一地。
燕容團了個更緊實的遞給我:「幾日后我就要返程了,你要不要去見見謝松寒?」
「他……」
「我試探過了,重生的只有我們兩個。」
我接過雪球,被涼意冰得心里一顫:「算了吧,不見了。」
「這次走了,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了。」
「如今他是南越的官,我是大啟的郡主,他有封侯拜相的雄心,我巴不得早點逃離皇城。他不認識我,我與他相見亦無話,還不如不見。」
「王鳶,你越來越像謝松寒了。」燕容仰頭看著月亮,似有些感懷,「我走的時候你別來送我,我不喜歡離別。」
「好。」
南越使團挑了個無雪的日子出發,浩浩蕩蕩一行人,后面跟著燕策的棺材。
燕容不喜離別,明明答應了她不送,可我還是登上了城墻,默然目送她遠去。
燕容意氣風發,隔得遠了,我似乎看見跟在她身旁的謝松寒回過了頭。
可偏偏風起,我瞇起了眼睛,沒能看真切。
城中街道積雪除盡,下了城墻后我一人走在街上,被神兵天降般的魏靈佑迎面擋住了路。
「你怎麼出宮了?」我有些訝異。
魏靈佑側身替我擋住了風:「皇上賜了我宅邸,以后我可以離宮別居了。」
「恭喜。」
「你去送南越使團了?」
「送了又如何?」我反問。
「是去送那位謝大人的?」
魏靈佑從未追問我什麼,頭一次追問,竟就問到了謝松寒身上。
我攏了攏大氅,越過了魏靈佑。
魏靈佑回身跟了上來:「宮宴上我一眼就看見了那位謝大人,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和你很像。」
若是平時,我會夸夸魏靈佑的直覺準。
可現在,我平靜問道:「你是在試探我,想說我里通他國嗎?」
「當、當然不是。」魏靈佑被我嚇得結巴了一下,「我絕無此意!」
「你該去看看你的新宅子了。」我回道。
甩開魏靈佑后,我的思緒有些發亂。
我和謝松寒真的這麼像嗎?
若是像,也不奇怪。
畢竟我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人,當初是他笑著告訴我:「鳶者,鷹也,可搏擊長空。」
就算我想要忘記,可與他如出一轍的字跡、喜好、謀算,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我謝松寒這個人的存在。
胸口仿佛堵了一塊巨石,讓我有些喘不上氣。
24
重生后我總覺得日子過得飛快。
二哥陸續收攏了軍權,不知何時與慕容蓁生了情意,等我察覺這件事時,二哥已經臊紅著臉告訴我他要去提親了。
父親舊疾復發后就不再管事了,他隱約察覺了母親和大哥去粱州的事有異,可面對我和二哥時還是沒有追問過什麼。
母親不會離開粱州,我手忙腳亂地為二哥操持婚禮諸事,一直到成婚當天,我的腦子都還暈暈乎乎的。
慕容蓁成了我的嫂子,竟方便了魏靈佑登門拜訪。
論起輩分來,慕容蓁與他年歲差得雖然不多,但算是他的表姑。
莫名跟著長了一輩的我反應過來后差點笑出了聲。
慕容家與長公主成了二哥身后臂助,二哥官職一年三升,風頭更盛,連帶著上門求娶我的人也跟著多了起來。
我避之不及,嫂子也嚇得閉門謝客。
清靜了一天后,魏靈佑翻墻溜了進來。
他不會武功,翻墻的模樣有些狼狽,但將手中的一沓紙遞給我時,卻十分意氣風發。
我不明所以地接過了那沓紙,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這是什麼?」粗略翻了幾頁后,我皺眉問道。
「這是求娶你的那些人平日里做的荒唐事。」魏靈佑熟練地半蹲在了我身前,目色柔和,「鳶兒姐姐,他們配不上你。」
「確實配不上。」我揚了揚手中的紙,「而且我也不打算成親。」
魏靈佑僵了一下:「他們配不上,但肯定是有人能配上的。」
「誰?你也想要給我說親?」
魏靈佑唇瓣翕動,沉默著翻墻離開了。
25
成乾三十七年,皇帝駕崩。
王家與慕容家聯手,將魏靈佑拱上了皇位。
魏靈佑是個好皇帝,知人善任,宵衣旰食,一改大啟從前數年的驕奢淫逸之風。
唯一失算的是,如今魏靈佑雖然住在宮中,但沒人敢限制他的行動,他竟養成了夜里爬墻翻進我院子的習慣。
初見時的少年就要及冠,魏靈佑翻墻的姿勢越來越利落熟練,我也從一開始的驚訝變成了見怪不怪。
宮里的新奇珍寶被魏靈佑順了出來,堆在我的庫房中,最后成了我小侄子和小侄女的玩具。
父親的病用盡藥石也沒能好轉,征戰多年的他在蕭瑟秋日里與世長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