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柳安荷身邊的小丫鬟,我這個妹妹,算是歹竹冒出好筍了。
我們開始置辦路上要用的東西,誰也沒注意到,大嫂灰敗的臉色,在我提到一千兩的時候,更蒼白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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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家門口,就輪到我傻眼了,我的青磚大瓦房,我的良田幾十畝和我的大肥豬呢?
我知道他們不識字,但我讓送銀子的人傳的是口信啊,告訴他們有了銀子就趕緊建大屋,買田地牲畜,把日子過好。
可我眼前的,怎麼還是離家前那幾間泥瓦房?
我家在村里不算窮,不然當年也不會撿我這個添頭回家,真窮的人家,屋頂可用不上瓦,都是茅草頂。
但鄉下的不窮也就是粗糧能吃個七分飽,墻是黃泥壘的,屋里的地也是泥土地,黑黢黢的,下雨還會有一股難聞的味道,我們小輩好將就,這可叫婆母怎麼辦?
我正打算先回家找我娘問清楚,大嫂先站了出來,她直接跪下道:「娘,夫君,弟妹,是我對不起你們,那一千兩是我扣下的,我只讓人送了三十兩銀子回來。」
我懵了:「可你圖什麼啊?」
沈府是真富貴,所以這一千兩都不用告訴婆婆我就能做主送回來,大嫂也并不小氣。
她苦笑了下:「因為我小人之心,我怕你一下送這麼多銀子回來,會讓人動了攀附的心思,找到京城去,萬一再惹出事,這幾年朝中復雜,會連累夫君。」
我被這心計驚得倒吸一口涼氣,突然想起那時來接我的陶嬤嬤,難怪我請她留點銀子給爹娘傍身,她怎麼都不肯,原來世家的教養都是一樣的。
她接著說道:「我本來該在京城就說明的,可我的錯不該連累娘和夫君,親眼看見他們平安到達,我也就安心了,不勞弟妹操心,我這就走。」
大哥上前拉起她,對我深深鞠了一躬:「這件事是你大嫂做錯了,夫婦一體,我們沒有什麼可辯解的,這就走,只是母親要暫時拜托弟妹,待他日有了生計,我一定立刻來接。」
若往日好好的時候,大嫂這麼猜忌我爹娘,我必定要跟她撕一場,可現下這光景,他們兩個手不能提下人簇擁著長大的能去哪兒?
我一跺腳道:「走?想得美,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你們害得我爹娘沒錢請人做工,不把糧食都收了,哪兒也不許去。」
婆婆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幫腔道:「聽見沒有,犯了錯還想走,還不趕緊干活補救。」
正說著農忙,遠遠地,就聽見我娘的大嗓門喊道:「誰啊,大農忙的不下田站在我家門口,有金子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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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嗓門,可真親切,我的貓淚一下就忍不住了,也高聲回道:「你老閨女回來了,咋地,不比金子值錢啊。」
「寶貴他娘,你聽,真的是閨女的聲音,快快快,東西我們拿,你快回去。」
娘跑得像出洞的兔子一樣,三步兩步就到了跟前,高興地揉揉我的臉:「真是我閨女回來了,這小臉養的,白了也嫩了,我就說大戶人家享福吧。」
可說著說著,她也掉了淚:「就是太遠了,逢年過節的也回不來,還好你讓人傳了口信,說嫁人了,夫家也好。」
爹他們也趕了上來,圍著我轉了好幾圈:「不一樣,是不一樣了,還是你娘當初說得對,在不在身邊不重要,你過得好最重要。
」
轉完了,已經是我嫂子的梅子姐才小聲問道:「寶喜,這些是你夫家人啊,哪個是你漢子?」
爹娘這才從激動中回過神來,娘只看了一眼,就走到婆母跟前道:「這位可是親家?快,快進來喝口水,這山長路遠的,肯定累了也渴了,寶貴,趕緊去李屠戶那兒打兩斤肉回來,梅子,你去后院逮只雞殺了燉湯。」
爹張口想問什麼,被娘扯了一把,就老實跟在后面走了,等進家坐定了,我才拉著沈歲安給爹娘磕了個頭:「爹、娘,我帶著相公回來給你們磕頭了,你們閨女運氣不錯,嫁的算個男人,你們也瞅瞅滿不滿意。」
沈歲安這一路上都有點蔫巴,他覺得是自己連累了一家子,但此時也正色給我爹娘行禮道:「小婿有幸娶得良妻,都要多謝岳父岳母往日教導。」
太文縐縐了,我爹根本沒仔細聽,只看著他的臉說:「好好好,個子高,長得俊,將來你倆生的娃娃一定也俊。」
娘更是欣慰:「起來,都起來,看我閨女這樣子,就知道你對她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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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家吃了近來最安心的一頓飯,連大哥都有點狼吞虎咽,吃完了,大嫂想幫忙,被我娘一連聲趕去照顧婆母了。
等廚房里只剩下我們倆,她才悄聲問道:「這是家里遭難了?一陣兒的,還是要一直住下去?」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恐怕得住很久,這難遭得有點大,家底全沒了。」
我娘一敲我的頭:「呸呸呸,吐了口水重說,什麼叫全沒了,你去年給的三十兩,我買了三畝上等田,地契落的是你的名字,那不算家底?」
提起那三十兩銀子,我眼珠轉了轉問道:「那三畝地糧食收了沒?」
「沒啊,哪那麼快,今天剛農忙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