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伺候祖母的老嬤嬤紅著眼,哽咽著說不出什麼話。
須臾之間,似乎有一雙大手死死掐住我的喉嚨,無盡的窒息感讓眼前黑了一片。
風欲靜,而樹不止。
我還沒來得及好好陪她養老。
窗外狂風大作,大雨磅礴,我終壓不住情緒。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奪眶而出。
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離我而去。
年家再無人了。
雨越來越小,直到風逐漸平穩,情緒也慢慢撫平,我才細細問起緣由。
老嬤嬤斷斷續續地將前后事情說了明白。
夜里一個黑衣人闖進了祖母的房里,速度極快,捅了祖母一刀就躍窗逃走了。
「可看清那人模樣?」
老嬤嬤回憶道:「開始以為是個女的,因為那人耳朵有一個耳珠,可看著身形又很高大,像個男人……」
我趕忙小心查看祖母的傷口,上面竟有一把烏鳥形狀的暗器。
胸口燃起了一股強烈的恨意。
我不由攥起拳頭:「祖母……我一定為您報仇。」
祖母離世對外宣稱是暴病而亡。
因為祖母畢竟是誥命之身,一旦被發現是暗殺,朝中少不了排查。
而我并不想這事鬧得滿城風雨,阻礙我報仇。
出殯這日,聲勢浩大。
我以為我自會見到赤鄔,卻不想等到了霍笙。
8
霍笙得知我祖母暴病并不驚詫。
他只是淡然道,「年歲大了,突然離世也是正常。」
「如若是人為呢?」我死死盯著他試探問道。
他眼皮一抖,反而冷哼反問我。
「赤鄔暗殺?」
「你怎麼知道?」
他搓了搓扳指,沉思了片刻才低聲道:
「他是暗殺閣少主,你說過他想殺一個人,易如反掌。
我猜想他刺殺老夫人自是想引你出現,畢竟他可是尋了你幾個月之久,一直并未找到你的任何行蹤。再者,老夫人當時參與我霍家秘事,赤鄔當年被送出去,心中早就生恨,他只是將恨延續到了老夫人身上罷了。」
我緊緊咬著唇。
袖口下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霍笙見到我這副模樣,眼底劃過一絲得逞之色。
他順勢將我摟入懷里,輕撫我的后背。
「別怕,我會護著你,也會抓住赤鄔,屆時讓你隨意發落,可好?」
「好……」
我軟著嗓音應下后,緊咬牙關才將胸口的那股怒火壓制住。
「如今你孤身一人,不如回霍家暫時住下?你曾經的院子我一直讓人打掃著……」
「我要守著我祖母……」
他輕嘆一聲,「罷了,日后再說。」
我看著他遠離的背影,攥了攥拳頭。
薛琰一直幫我置辦祖母的喪事,此刻他突然出現在我身側,輕嘆一聲。
「姑娘……老夫人曾說讓我照顧你,日后姑娘有何吩咐,薛琰定赴湯蹈火……」
他還想說什麼,被我打斷。「這幾日辛苦,今天你就回喬月樓,幫我守好。」
這天晚上,我熄了燭燈,開了半扇窗子,靜靜地坐在床邊等著。
心中念著,赤鄔啊,我現身了,你可莫要我等太久。
直到月色暗淡。
院里的靈堂閃著幽藍的燭火。
下人都垂頭低肩,昏昏欲睡之時,我的窗戶下多了一個影子。
他一身黑衣。
烏發散落,只有那顆赤色耳珠閃著一絲絲的光。
直到他走近我,我才聞到了一絲濃重的血腥味。
赤鄔見到我的瞬間,他的眼底沒有殺意。
反而是擔憂之色。
我愣住的霎那,他一把將我擁在懷里。
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綰綰,我找了你許久……」
我沒有掙扎,甚至沒有說話。
只是很安靜地靠在他的胸前。
他的心跳有條不紊。
甚至說出這樣的話,他的氣息都不曾有一絲慌張。
他好似發現了異常,細細打量我。
「是不是霍笙反悔合離,將你困住了?!」
我紅著眼沒有回答,反而問他,「你知道我祖母怎麼死的嗎?」
他的神色一頓。
凝眉問道,「不是暴病嗎?」
隨即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嗓音陡然高漲,「難道有隱情?是不是霍笙?」
我看著他的眼眸,沒有絲毫躲閃。
心底又有了細微的變化。
他抬手輕輕挽起我額前的青絲,嗓音柔情,好似那年凜冬的情話。
「綰綰,別怕。」
「給我點時間,我會讓霍笙得到他應得的懲罰,你就在年府等我娶你,你我婚期不變。」
我摸了把眼角的濕氣,「不找你的喬姑娘了?」
他的手一頓,停在半空。
眸光從我的眼底移開,吞咽著口水。
「什麼喬姑娘?是不是霍笙說的?他不想我好過,你莫要聽他編排。」
一陣解釋又用情話安撫了我后,他才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夜色。
我用帕子一遍遍擦著他剛剛碰過的地方,心中清涼如明鏡。
祖母說莫要我參與霍家之事。
可他們卻害死了我祖母。
即使如此,我怎會讓他們好過。
我要他們自取滅亡,要上京再無霍家。
9
從那天之后,赤鄔消失了。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
天氣越發炎熱,我躺在塌椅上,搖著扇子吹涼。
薛琰在院子外稟告,有人來了。
我套了外衫坐了起來。
薛「深情錯付6ms22」琰自從祖母離世后,只在喬月樓待了幾日,又回到年府。
「我離開姑娘身側,萬一姑娘出了岔子,哪日我死了怎麼和老夫人交代!」
我拗不過他,只得讓他做起了府邸的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