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辯解說自己根本不知情,一切都是那兩個太醫告訴她的,她也不知他們為何要犯這欺君之罪。
「嬪妾實在無辜啊!」
皇帝勃然大怒。
「你無辜?
「那朕就好好查查,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免得冤枉了你惠昭容。」
嫡姐和一眾宮女太監老嬤嬤都被押入慎刑司。
我來御前哭訴。
「姐姐素來膽小,怎會做出這種事情呢?是侯夫人和楊苑嬤嬤把她逼得太緊了。
「求皇上饒姐姐一命。」
這一切都像極了春日宴。
風水輪流轉,如今說出這番話的人變成了我。
楊嬤嬤也被押入大牢。
33
慎刑司是拷問的好手。
不過幾天便查清了來龍去脈。
當初柔貴妃復出,嫡姐被褫奪封號。
她生怕失寵,便放出假孕消息,博得關注,并準備在生辰宴當天「小產」。
那盤紅果,是她遣人故意打翻的。
屆時,她會不小心踩在上面,滑倒、流產、暈厥,一氣呵成。
理由是,被螞蟻驚嚇。
害她的人,會是柔貴妃。
假孕一事將會天衣無縫,順便把柔貴妃再次送進冷宮。可她沒想到,宮女梧桐和熱心腸的佟玉瑤壞了事。
梧桐身上的比甲緞子,雖是從我這里拿的,卻是柔貴妃所送,她的大宮女翠羽當時還抱怨。
「昭儀太不給我們娘娘面子,上好的蜀錦,我們娘娘不辭勞苦親自熏了香,她卻轉手給惠昭容婢女用,白瞎了一片心意。
「庶女就是庶女,做了主子也上不得臺面。」
小宛與她大吵一架。
很多宮女太監都能做證。
紫茄花粉成為柔貴妃的罪證。
至于熱心腸的佟玉瑤,懟天懟地,與嫡姐不和,瞧不起舞女出身的柔貴妃,也看不上庶女出身的我。
生辰宴當天,她拱火看熱鬧,實在正常不過。
皇帝沒有懷疑。
他知道,這個表妹喜怒太形于色,心機淺得像個骨碟,倒是她母親大長公主,是個胸有謀略的女中豪杰。
這些勛貴,窺伺插手宮廷事,是該好好敲打一番了。
就以忠信侯府來殺雞儆猴。
34
嫡姐以欺君之罪被賜死。
我在皇帝面前哭訴。
「姐妹一場,讓我送她一程吧。」
他眼神復雜,把我扶了起來。
「去吧,朕等你回來用膳。」
當我提著一盒桂花山藥糕來到慎刑司時,嫡姐水蔥般的指甲已經掉了一半。
她掙扎得厲害,卻始終無法擺脫太監們的鉗制。
「本宮是皇帝親封的惠昭容,忠信侯府嫡長女,皇上不會賜死我的。
「你們這些閹人,休想害我!」
她不肯喝下鴆酒。
「靈犀,你是來救我的嗎!」看見我出現在牢房中,嫡姐混濁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
窮途末路。
連我也成了她眼里的救命稻草。
那年,她非要將小宛調去浣衣房。我給了小宛一袋草藥粉,里面裝著遇水即溶的無色鹿銜草,用來洗衣會使衣物柔軟、極為親膚。
嫡姐的四個貼身宮女,格外喜歡小宛洗出來的衣服。
因此,她們悄悄把嫡姐的衣服也扔給了小宛。
嫡姐皮膚嬌嫩,曾因為衣物摩擦手臂發紅而杖斃兩個宮女。
人人自危。
她們不知,這樣的東西性涼,用多了容易體寒不孕。
她們只想自保。
因此,我早就知道,嫡姐是假孕。
她汲汲營營,何其可笑。
「姐姐,我來送你。
「這一碟子桂花山藥糕,你吃飽了,路上好走。」
我的動作極為輕柔,象牙白的筷子,嫩黃色的桂花山藥糕,香甜軟糯,在燭火昏黃的大牢里,有一種突兀殘忍的美。
嫡姐死命地搖頭,臟亂長發打了結,像小石子般打在我手上,怪疼的,把一塊糕點也打落在地。
太監掄圓胳膊,啪啪打了嫡姐兩耳光。
「昭儀娘娘,別臟了您的手。」
她口中流血,眼見求救無望。
大肆辱罵起來。
「白靈犀,你不得好死!
「父親母親不會饒過你的,你那死了的娘,會被從芳園挖出來,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
「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小宛又夾起兩塊糕點,太監掰開嫡姐的嘴,一下子塞了進去。
她面目猙獰,幾顆牙齒脫落在地。
我最后看了一眼,緩緩踱步出牢房大門。
「姐姐,你還不知道呢。
「忠信侯府私藏罪奴楊苑,窺探皇家秘事,已經被奪爵抄家。
「仇家太多,父親母親自顧不暇,恐怕下場還不如你呢。」
整個侯府。
終于為娘和外祖父陪葬了。
牢房大門緩緩關上,木軸綿長哀戚的腔調和嫡姐撕心裂肺的哭聲一起,混入滂沱大雨中。
雨很大。
慘白的雨線從地上生了根,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像煮沸的茶水一樣咕嘟咕嘟。
這熱鬧的皇宮。
少了一位柔貴妃。
多了一位昭貴妃。
吳老太醫請平安脈發現,我有孕在身三月。
35
因紫茄粉一事,柔貴妃被貶為嬪。
以前,她能獨占皇帝八分寵愛,是因為六宮無人,皇后因出身天然地不討喜。
「時無英雄,而使豎子成名罷了。
「不過是個草包美人。」
佟玉瑤嗤之以鼻。
而今,六宮美人無數,解語花有我,小青梅有佟玉瑤,教坊司又新進了一批身嬌體柔的舞女,太后也在籌備新一輪的選秀。
白月光一般的柔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