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后身邊最得寵的宮女。
圣上卻十分瞧不上我。
他常常當著我的面,勸解太后。
「這丫頭性格刁鉆,心思迂回,母后怎能將這樣的人養于身側?」
每逢此刻,我都乖順地低下頭。
免得被圣上看到我上翻的白眼。
后來,太后要將我賜婚給國公府的世子爺。
圣上卻急了。
他握住我的手腕,眼底似有風暴醞釀。
他說:「你若不愿意,朕可以出面替你回絕這門親事!」
我:「?」
那國公府的世子,生得風姿俊秀,性格又爽朗,是大周頂頂好的兒郎。
我當然愿意啊!
1
太后壽宴上,由我繡制的蓮花云紋袍服,生出了佛光。
群臣皆跪拜,頌太后之德,上感神佛。
太后潛修佛法多年,見之大喜,于是下令將我召至身邊侍奉。
從繡坊離開的那天。
天空陰沉沉的,似要下雨。
初秋的風,卷起了一片將落未落的楓葉。
在空中打著旋兒,最后還是落在一洼小小的淤塘中。
一向瞧我不順眼的繡女蘭巧,在院子里攔住了我。
她平日里總是一副被人欠了八百兩銀子的刻薄模樣。
而此刻,她卻眼眶微紅道:「錦云的尸身被扔到宮外的亂墳堆了,你知道嗎?」
錦云是繡坊最小的繡女,今年才十三歲。
在五日前,被活活打死。
昭華宮的領事太監周德海來的時候,甩著拂塵,一臉趾高氣揚。
他說錦云趁著給昭貴妃送織金牡丹錦袍時,偷了殿中的首飾。
按宮規打了五十棍,沒打完人就沒氣了。
「咱家瞧著這賤婢的手法甚是嫻熟,想來定不是第一次偷盜宮中財物了,只是不知這宮中,還有沒有她的同黨了。
」
周德海掃了一眼眾人,陰陽怪氣道。
話里話外,都直指繡坊其他人。
繡坊上下一時都噤若寒蟬,連錦云的尸身都沒敢湊近瞧。
生怕被扣上一個偷盜者同黨的罪名。
「不知道。」
我平靜地越過蘭巧,繼續向前走去:「奉勸你一句,你最好也不知道。」
秋意微涼,垂落在我腰間的香囊流蘇也隨風而動。
這是半月前,錦云送我的生辰禮。
上面的紋樣是雙尾錦鯉游于池間,旁邊還點綴著小小的金元寶。
那錦鯉胖嘟嘟的,如她人一般,都是不大聰明的樣子。
她摟著我,在我懷里拱來拱去,道:「青時姐姐,新的一歲,祝你賺好多好多的銀子。」
十三歲的她,臉上還有未褪去的嬰兒肥。
一雙眼睛圓圓的,目光澄澈純然。
像是這深宮中唯一靈動鮮活的存在。
而此刻,她已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
連死,都背負著偷盜者的惡名。
我走在去往慈寧宮的路上,腳步徐徐。
身后是蘭巧憤怒地質問:「沈青時,錦云那個丫頭平時最黏你,如今她死了,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難過?」
難過?
我忍不住在心底輕叱一聲。
難過沒有用,要讓別人也難過才行。
2
「她就是那個繡蓮花能引來佛光的繡女啊,這模樣生得也太打眼了吧……」
「要不人家非要出這個風頭呢,待在繡坊一輩子也只能當個繡女,到太后娘娘身邊,沒準能被圣上瞧見,飛上枝頭呢?」
「是啊,圣上侍母至孝,聽慈寧宮的姐姐說圣上每月再忙,都會去陪太后娘娘禮佛呢。」
……
在去慈寧宮的路上,不時有小宮女偷偷拿眼瞧我,竊竊私語。
繡坊的繡女平時除了給貴人送衣服,平常不能輕易踏出繡坊。
因此與外界接觸甚少。
大多都是等到了年紀,或是技藝不如新進的繡女時,就領一份還說得過去的銀子出宮養老。
像我這般,被太后直接招進慈寧宮侍奉的,倒是頭一個。
到了慈寧宮。
掌事嬤嬤見了我,微微一愣,然后微笑道:「你就是青時?我是太后娘娘身邊的貼身嬤嬤,你可以叫我張嬤嬤。」
我俯身行了一禮:「是,張嬤嬤。」
張嬤嬤點了點頭:「倒是個乖巧的,老奴只提醒一句,太后眼里容不得沙子,莫要生出什麼旁的心思。」
「謝張嬤嬤提點,青時一定銘記在心。」
許是我乖覺的模樣讓張嬤嬤稍稍放了心,她吩咐了我以后要干的活兒和其他宮規后,便進了內殿。
而我被分配在慈寧宮的外院。
負責灑掃庭院,以及外殿的家具擦拭。
這天過后。
我每日寅時就起,在卯時之前將庭院掃得一塵不染,并將院子里的花都一一檢查,該澆水的澆水,該添土的添土。
半月下來,我原本白皙細膩的手也變得粗糙起來。
這對一個繡女來說,是極為要命的事。
但我卻絲毫不在意。
只要能待在慈寧宮,我就能離傷害錦云的人更近一步。
而那些人,也會有所忌憚。
秋意愈深,空氣中漸漸有了蕭瑟的涼意。
這日,我拿著掌事嬤嬤的令牌,走在去內務府的路上。
卻被人攔了下來。
正是那天來繡坊查抄的周德海。
他還是那副尖嘴猴腮的模樣,瞇著一雙綠豆眼,上下打量我,眼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欲望。
而后用尖細刺耳的聲音道:「青時姑娘,貴妃娘娘有請。」
來了。
3
昭華宮。
只見處處雕梁畫棟,富麗堂皇,比慈寧宮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