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至我面前道:「當日勞煩盛大姑娘仁慈收留,如今小生高中甲等,方敢向姑娘道訴衷腸。」
他說罷,忽然沖我行禮:「吾對姑娘一見傾心,離別后寤寐思服,終不能忘,如今高中甲等,當赴那日之約。吾愿聘汝為妻,與汝攜手,秉承螽斯之意,共赴終老。」
18
我直到今日方才知曉,文曜并非什麼寒門學子,而是當今圣上的親侄兒,秦王府的世子。
文曜是他的名字不假,可他全名乃是蕭文曜。
我傻傻地看著他,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卻不料,一旁的沈牧沉下臉來,冷笑道:「世子可知姝儀乃是我的妻子?」
蕭文曜卻不緊不慢道:「也不知武國公是貴人多忘事,還是這般年歲就得了腦疾?京城誰人不知,你與盛大姑娘早在三個月前就已和離了!」
沈牧冷哼一聲:「那不過是姝儀一時的意氣用事,作不得數!」
蕭文曜卻促狹地看著他:「怎麼,難不成那和離書上并未有盛大姑娘與武國公親筆簽下的名諱?」
沈牧臉色一僵,欲要辯駁,蕭文曜卻不屑地笑了聲:「既是樣樣齊全,武國公就不必在這糾纏盛大姑娘了,畢竟盛大姑娘如今可是良家女子,你這般糾纏尚有調戲冒犯之嫌!」
沈牧不甘示弱道:「那你此番與我又有何不同?」
蕭文曜大笑一聲,復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我與盛大姑娘兩情相悅,今日我可是正大光明的前來想她提親的,何來冒犯之意?」
沈牧一時間被他堵得啞口無言,面色鐵青,卻又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我,眼中含了幾分懇求之色,這還真是罕見。
19
昔年,我與沈牧有婚約在身,但也只是兩家祖輩的口頭之約,并無婚書為憑。
自我及笄后,武國公府遲遲未有動靜前來提親,眾人都以為榮安侯府與武國公府的婚事必然要黃。
彼時圣上有意賜婚我與秦王府世子蕭文曜,卻不料消息剛傳出來,武國公府竟忽然來榮安侯府提了親。
再之后,我嫁與沈牧為妻,蕭文曜棄文從武,去了關外。
京城人人皆知,蕭文曜在關外娶過妻,只是他娶的那位妻子不到一年,便在關外被賊人所殺,走的時候,連個孩子都沒留下。
我越過沈牧殷切的目光,看向了蕭文曜。
「蕭世子,說來你是個鰥夫,我也是和離之身,你我二人搭個伙過個日子,倒也省的。
只是這世間對女子多有不公,我偏也不是個認命的人,你既向我提親,若能應下我一個要求,我便嫁與你,絕無二話。」
我剛說罷,一旁的沈牧徹底變了臉色,他緊緊地攥起了拳頭,隱忍不發。
蕭文曜卻坦然地看著我笑道:「盛大姑娘請說!」
我淡漠地笑了笑,這世間怕是沒有一個男子會應下我的要求。
而我不過也是想讓蕭文曜知難而退罷了。
旋即,我開口道:「我受夠了與別的女子共享一個夫君,不論是側室、妾、通房丫頭,亦或者是其她那些與我夫君有任何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的,我都不能忍受。」
我剛說罷,蕭文曜卻搶了我的話:「巧了,我與盛大姑娘還真是心意相通,我也極其厭惡身邊有一群鶯鶯燕燕,終日你爭我搶,勾心斗角,擾的家宅不寧。
甚至有的狠毒起來,連爺的子嗣都敢謀害,所以啊,我倒以為我身邊只要有一女為妻,此生足矣!」
20
知難而退的不是蕭文曜,反倒成了我。
我終是也想為自己賭一把,所以應下了他的求親。
成婚前,蕭文曜為防婚約有變,特地寫了一封誓約書,字里行間,指天發誓,此生我嫁與他便是他唯一的妻子,他這輩子,絕不會再有其他的女子。
為表誠意,他特地在落款處印了私章與指印。
成婚當日,我回到榮安侯府出嫁,蕭文曜上門迎親時,特地帶了一支軍隊,那是他進宮向圣上借的近衛軍。
我出嫁的隊伍跟隨蕭文曜去往秦王府時,半道上遇到了從武國公府里抬出來的花轎,還真是巧了,蘇婉竟與我同一天出嫁。
聽聞日前蘇婉在府中不慎跌入池中,沈牧就在一旁卻并未跳進池中搭救,而是吩咐了底下的護衛將蘇婉從池中撈了上來。
而后沈牧以維護蘇婉名節為由,將蘇婉許配給了那名護衛,偏生那護衛早已娶妻,蘇婉嫁給他也只能為妾。
兩頂花轎迎面而過時,我坐的轎子驟然一個顛簸,不過片刻,蕭文曜的聲音傳了進來:「娘子勿憂,有圣上的近衛軍在,膽敢來搶親的,便如同犯上作亂,乃是謀逆的大罪。」
花轎趕往秦王府的路上,終究還是有驚無險。
21
后來,蕭文曜偶然跟我聊起成親那日的事。
他笑道:「沈牧那混賬,竟還想出個偷龍轉鳳的法子,想在半道上將你和蘇婉給換了,幸好你夫君我有先見之明,跟圣上借了支近衛軍,他可不敢被安上個犯上作亂,謀逆的罪名。
」
我問他:「圣上雖是你親舅舅,但是這近衛軍可不是想借就能借的,你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跟圣上借到了近衛軍?」
蕭文曜緊緊的將我攬入懷中,忍不住笑道:「圣上惜才,當年我棄文從武,最心痛的莫過于圣上,自你與沈牧和離后,圣上便立即快馬加鞭派人去關外送了信給我,我從收到信,安排妥軍中的事務,再到回到京城,這一來一去事務繁多,長途跋涉,耗費了兩月之久。」
我震驚地看向他,卻見他笑道:「圣上說了,只要我能考中甲等,便應我一個請求,所以自打從你的莊子離開后,我便回了秦王府,將自己關在府中一月有余,晝夜不分,溫習學業。而我迎親時跟圣上借的那支近衛軍,便是圣上履行承諾,應了我的那個要求。」
22
與蕭文曜成親后,我才知道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比如蕭文曜曾經在關外娶的那位妻子。
那時他心灰意冷,那女子趁他酒醉,爬上了他的床榻,他雖不愛那女子,卻還是放下了執念,娶了那女子為妻,一心想要與她過日子。
卻不料,那女子貪圖錢財,與賊人勾結,泄露軍機,外界傳言,蕭文曜的妻子是被關外賊人所殺,實則是蕭文曜親手斬殺。
又比如,蕭文曜安插在武國公府的眼線得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情報,沈牧患有隱疾,終身與子嗣無緣,而當年沈牧之所以會娶我這個沒落的榮安侯府嫡女,只因榮安侯府沒落了,他終身既無子嗣,日后也好將我拿捏的住。
而更可笑的卻是,他多年寵愛蘇婉,冷落我與府中的妾室,只因他患有隱疾,蘇婉有心阻撓他與后院女子來往,他也不過是順勢而為,只是意料之外的事是,他自己也未曾料到,他對我動了真情。
后來,蕭文曜還告訴我,當年我剛及笄,他便求著圣上賜婚,倘若當年武國公府未曾上門提親,我的夫君便只會是蕭文曜。
蕭文曜說,他對我確是一見傾心。
當年上元燈節,宮中設宴,我隨父親入宮,彼時蕭文曜就坐在我席位的對面。
他說:「我一抬頭,便瞧見對面榮安侯府家的小娘子明眸皓齒、面若桃花,好看的要命,我當時就知道我完蛋了,果然那一眼,便是我一生。」
來自鹽選專欄《心悅君兮君不配:紅顏易碎琉璃脆》
作者:宮墻往事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