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柳扶著我:「殿下不必操心,這件事,那邊早就安排下去了。」
楚誦在廷前受罰,是大大的折辱。
這意味著他此生與太子之位無緣。除了斷他的念想,更多的是在給那些藏著異心的皇子臣子們看看,不規矩會是怎樣的下場。
五十廷杖后,楚誦奄奄一息。
再聽聞他的消息是在半月后,小柳來回稟:「殿下,大皇子托人屢次送來消息,想見您一面。」
26
我在宗人府的監牢里見到了楚誦。
他胡子拉碴,雙目無神,身上的衣服寬了一大圈,頭發亂糟糟地束在頭頂。
趴在簡陋的床上,還難以起身。
見了我,他笑了笑:「你既然愿意過來,那便是要解開我心中疑惑了?」
他湊過來,雙目咄咄:「你如何發現我設下的陷阱,到底是誰在幫你!」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他身為大皇子,曾經呼風喚雨,哪怕如今被囚宗人府,四皇兄仍在外,想必查了又查,也沒查出高達與任何人有交聯茍且。
我笑了笑:「因為高達本就不是受人所托,他那一日,是真真切切本要去救災的。」
「至于我如何發現你設的陷阱。」我頓了頓,「因為我一早便知道,你從未安頓過我母妃的尸身。明明你一句話就能辦到的事,你卻任由她被丟在亂葬崗。」
「若不是那人好心,我母妃早就尸骨無存。
「你用去拜祭我母妃做借口,能安什麼好心?」
楚誦睜大眼睛:「你既早就知曉,為何還與我合作?」
「因為你是最合適的合作對象。」我淡漠開口,「這宮中處處都是你的眼線,這樣陷害殺人、鉤心斗角的事,你得心應手不是嗎?」
楚誦「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我以為我掌控了你,沒想到竟一直是你在利用我。」
「你告訴我,你真正的盟友到底是誰?三弟,五弟,六弟?」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又或者是我一母同胞的四弟?」
我退后兩步:「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父皇冊立誰為太子,誰便是我真正的盟友。」
「其實如果你不想要我死,我永遠都不會說出與你同盟害人的秘密。害死你的,是你自己的多疑與恐懼。」
說罷我轉身朝外走。
楚誦在身后咆哮:
「楚嘉,你給我回來!
「告訴我,那個人到底是誰,是誰!
「還有,你如何讓蘭庶人中的圈套?」
出了宗人府,小柳低聲問:「殿下真的不告訴他嗎?咱們用了這麼好的計謀都不與人知曉,這跟錦衣夜行有什麼區別?」
「奴婢心癢得不行,好想得意揚揚地炫耀一番吶。」
「你知道什麼人死得最快嗎?」
小柳眨巴眨巴大眼睛。
「嘚瑟話多的人死得快!眼下遠不到塵埃落定的時候。」
所以我現在還不能告訴楚誦,早在一個多月以前,我在制作香囊時,就在里面加入了一些藥材。
那個香囊后來被楚瑤拿走,送給宋蘭。
因為香氣特別,宋蘭將她懸掛在蚊帳的四角。
香囊沒有問題,糕點也沒有問題。
但香囊的香味再混上糕點里的藥物,便能催情。
這是母妃幼年時教我與小柳的。
她說:食物是這天底下最純潔美好的東西,人心才最險惡。如果我們沒有把握好人心,便會玷污食物的本真。
她叮囑我,做菜做糕點可以治病,同樣也可殺人。
可惜,我最后還是沒有遵循她當初的教誨。
蘭庶人和楚誦的事,給了父皇嚴重的打擊。
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但或許是宋蘭說的年紀大的話刺激到他,他不顧自己身體的狀態,日日都寵幸年輕的妃嬪。
經常督促太醫正為他配藥。
虎狼之藥素來傷身,可帝王之命又不得不從。太醫正求到我這里:「五公主殿下,陛下素來寵愛您,您得幫忙勸勸陛下啊!」
27
我皺起眉:「這等事,本公主如何好開口?不過為了父皇的身體著想,我會想法子的。」
那日晨起去看望父皇,在甬道上遠遠看到了春恩鳳鸞車從養心殿方向出來,駛向御花園。
車內人心情頗好,低低哼唱著小調,讓這寒冷的冬日,也漫出兩分江南風情。
小柳低聲道:「里面是近來得寵的安貴人。入宮時是個答應,短短時日便已經升為貴人了,看來是沒把您說的話放心上。」
我記得她。
與我年歲相仿,此前宋蘭在時,她并無出頭之日。
那時我還隱晦地提點過她:父皇老了,并非她的良配。
若能等等,未必沒有一番新的天地。
我收回目光:「走吧,好言難勸想死的鬼。」
養心殿內,父皇已經起身。
福內侍著人傳話,父皇召我同用早膳。
宮女正在換熏香,我路過時瞧了一眼,道:「這安神香夜間點上,約莫一兩個時辰也燃完了。父皇如今身體抱恙,這些細灰飄浮著亦會讓人不適,你們為何不及時處理?」
宮女慌忙作答:「五公主教訓得是,以后奴婢們定不敢懈怠。」
父皇臉色紅潤,精氣神看著也極佳,只是若仔細看,便能發現他眼底長出的細密紅血絲。
席間均是聊些瑣事,氣氛融洽。
聊著聊著,父皇突然問:「嘉兒,朝臣們催著朕立太子,你覺得這一干兄弟之中,誰來當這個太子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