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最好的罪名是謀反。
可她膝下無子,只有二皇姐和六皇妹兩個女兒。
所以,要指證她母族謀反,莫說父皇,朝臣們恐怕都不信。
小柳沮喪極了:「如此說來,咱們這輩子都斗不過她了。」
我看向窗外被曬蔫的枝條,靜靜道:「總會有法子的。」
我要她死。
死得毫無尊嚴,人人唾棄。
不只死在父皇的手里,也在父皇的心里永遠死去。
「你悄悄去給大皇兄傳個信,就說時候差不多了。
「天熱,你再去小廚房做一些綠豆缽仔糕,記得動靜鬧大點。」
小柳不明就里,但還是按吩咐去做了。
缽仔糕前腳剛做好,楚瑤后腳就到了。
為顯賢良,蘭妃讓我與楚瑤同住在芳菲宮內,不過她住的是寬敞明亮舒適的西殿,而我住的是由庫房改建的東殿。
父皇將我們禁足,但芳菲宮內還是能自由出入的。
楚瑤徑直走到床邊,掀開我身上的薄被,護甲戳入我受傷的大腿處。
將將結出血痂的皮肉瞬間潰裂,鮮血涌出,痛得我直吸涼氣。
她護甲在傷口處碾了一圈,微笑著說:
「算你識趣,知道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這些板子要是打在本公主身上,本公主恐怕早就沒命了。哪像你啊,跟你生母一樣,命又賤又硬。
「你可要養好身子,不然以后本公主再惹麻煩可怎麼辦呢。」
小柳低著頭,氣得雙手緊緊捏著餐盤。
楚瑤睨了她一眼:「這點心不錯,母妃近日心情不佳,不思飲食,獻給她倒是合適!」
她招招手,身后婢女上前來奪小柳的托盤。
小柳不肯撒手,我低聲道:「松開。
」
楚瑤從那碟糕點中隨意捻起一塊,用力塞進我嘴里,咯咯笑著:「為防你下毒,你先吃。」
10
她親眼見我咽下去,才大搖大擺地走了。
缽仔糕自是無毒。
小柳眼珠子瞪得滾圓:「真該下點鶴頂紅,毒死這對蛇蝎母女。」
我吩咐她:「你盯著點,看蘭妃有沒有吃那糕點。」
晚些時候小柳來回話:禁足的女兒還能惦記著給母妃準備食物,蘭妃大為感動,那碟糕點吃了不少。
「以后每日換著花樣做一些糕點小食。」
小柳湊過來,壓低聲音躍躍欲試:「下毒嗎?」
「奴婢有珍藏的鶴頂紅。」
我拉住她:「別亂來,我自有打算。」
傍晚時,御膳房照例送來晚膳。
那內侍手腳笨拙將菜擺好后一抬頭,朝我淺淺一笑:「殿下。」
竟是許焱。
小柳機靈,立馬去門口守著。
他眼眸中帶著濃濃霧氣,語氣哽咽:「殿下受苦了,微臣知道殿下是冤枉的。日日憂心,夜不能寐,是以才唐突來見殿下。」
他在衣袖中掏出一塊帕子:「微臣給殿下帶了您最愛的糕點……」
帕子展開,里面的糕點卻被壓扁了。
許焱面色頹然:「微臣真是沒用,就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
我將糕點接過,咬了一口:「就算變了模樣,味道還是一樣的,你有心了。」
許是我的話給了他鼓勵。
他滿面緋紅,從胸口摸出一塊玉佩遞給我:
「這是母親給微臣留下的遺物。
「殿下,微臣定會下功苦讀,爭取明年高中。
「到那時,到那時若是殿下不嫌棄,微臣便向陛下求娶您……」
見我沒說話,他壯著膽子,將玉佩輕輕放我手里,低低說:「殿下,微臣知你苦,再忍忍,微臣定不會讓你失望。
」
父皇下旨罰我,又禁我足,他此時來看我,表露心跡,其實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的。
自母妃死后,我不曾被人如此真心又珍重地對待過。
我沒有將玉佩還回去,只催促他快些離開,免得招惹麻煩。
許焱一再叮囑我好好養病,讓我低調些,才依依不舍離開。
小柳開心得眼眶都紅了:「殿下,許公子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呢。」
「等您嫁給他,一切就好起來。」
我信他此時的真心。
可若想長久地幸福,還得去掉后顧之憂。
父皇是打定主意要晾一晾蘭妃,竟一連半月都沒往翊坤宮里去,而前朝這時候也有了動靜。
父皇已年近四十,身體大不如前,太子之位懸而未決。
又有臣子舊事重提,讓父皇冊立太子。
幾位皇兄皇弟中,最出挑的是大皇兄和四皇兄,他們都是先皇后所出。
無論誰做太子,誰繼承皇位,蘭妃和楚瑤還有背后宋家的日子恐怕都不好過。
而且這次父皇的怒火大約讓蘭妃開始警醒,將未來寄托在枕邊人的愛上是虛的。
她得有更實質的東西傍身。
比如:一個皇子。
如果有了兒子,她就可以扶兒子當太子,當時候蘭妃就是太后,宋家就是國舅家族。
此前蘭妃也想要兒子的,只是太醫調理多年均是無用。
眼下病急亂投醫,著宋家從宮外帶了個「道姑」悄悄進了宮。
而這一日,我吩咐小柳去做芙蓉水晶糕。
外祖父母曾經營著江南最大的糕點坊,母妃秉承了外祖父的手藝,當初她能進養心殿,便是因為這一手藝。
那時凝萃宮與冷宮無異,為了打發時間,母妃便教我與小柳做這些糕點。
做好后也能送些給侍衛內監們,讓我們少受些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