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祁言心里大抵也不痛快。
只看了一眼,便拉著我的手冷臉離去。
剛生產完的張貴人便如從云端跌至地獄。
大雪紛飛的天,不顧性命,執意跪在勤政殿外。
求皇上開恩,為剛出生的小公主討個公道。
可那夜皇上急火攻心,犯了咳疾。
整個太醫院都在殿內忙了一夜,張貴人便赤足在殿外跪了一夜。
翌日雪后初晴,枝頭雀鳥鳴啾不停。
宮人們發現張貴人時,她已沒了氣息。
身下落血的紅,和堆在肩頭雪的白,成了六宮揮之不去的陰霾。
翌日才有消息傳出。
張貴人的小公主,竟過繼到沈降雪膝下撫養。
「難怪當初她假借為張貴人打抱不平,還在分娩時守在門外。」
「原來打的這個鬼主意!」
秋霜恨得牙癢癢,很是擔憂。
后宮中母憑子貴是常事。
張貴人沒有升位份的原因,是因為她娘家無人可依。
但沈降雪不一樣。
沈家滿門忠烈,只出了她這麼顆老鼠屎。
即便沒有子嗣,她亦可憑借強勢的娘家平步青云。
如今有皇子傍身,只怕不出半年,等她父兄得勝回朝,便會恢復貴妃榮光。
我笑吟吟地喂魚,似乎全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細白的手指壓了壓耳旁被風撩起的亂發。
問秋霜有沒有聽過一句俗語。
她好奇地探過頭。
我便輕輕扶了扶簪子,發出泠泠聲響。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連戰連勝的捷報傳回京,太后親自前去勤政殿。
與季祁言密談兩個時辰后,皇上當即擺駕永春宮。
不僅帶了諸多賞賜給沈降雪,當晚亦宿在那。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笑話時,季祁言突然出現在未央宮。
拉著我的手,言辭懇切。
「阿晚,你知道的,朕心里只你一人。」
「可朕是天子,有太多身不由己。」
他抱著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目光比月色寂寞。
可月過中天,他還是去了永春宮。
我站在門口,直到他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眼中,依舊固執地不肯離去。
秋霜嘆了口氣。
「娘娘,回吧,皇上今夜不會再來了。」
她不明白,我守的,就是確定季祁言不會回來!
我把秋霜趕出房間。
隱匿在暗處的莫書謙,便如影子般現出身形來。
19
他從身后環抱住我,力氣大到恨不得將我揉碎進他身體里。
瘋狂地執著宣泄愛意。
「晚晚,我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你只屬于我一人。」
兩具坦誠相待的身體,在愛而不得中激烈碰撞。
這種扭曲背德的感覺,刺激且讓人欲罷不能。
天際泛出魚肚白時,莫書謙悄悄翻墻而出。
而這次我與他說,沈氏父子連年征戰,是時候歇一歇了。
他寬衣的手顫了顫,最后沉重地點點頭。
從小樹林他經不住誘惑,和我翻云覆雨那晚起,莫書謙便是跟我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他沒有退路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我讓秋霜備水沐浴。
一夜顛鸞倒鳳,身上汗漬粘膩,著實難受。
在溫熱舒適的水溫和氤氳的水汽中昏昏欲睡。
一個奇怪的念頭在腦海里浮現。
轉念一想,我便順水推舟,一頭栽倒在浴桶里。
秋霜嚇得高聲呼喊。
「不好了!娘娘溺水了!」
傳出去就變成了,純貴人失寵后,在萬念俱灰下尋了短見。
聽說季祁言是從沈降雪的床榻上匆匆趕過來的。
一進門,就看見我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
目光呆滯,眼神空洞。
像只失去了生命力,只剩下一具軀殼的行尸走肉。
他滿眼心疼,一陣風似的奔來,將我攬在懷中。
指尖輕顫,喉結慢慢滾動著,啞聲責怪自己。
「阿晚,對不起,朕來晚了。」
「是朕的錯,是朕昨晚不該離開你。」
感受到我有些單薄的肩膀,不停地抽搐顫抖著。
頸間暈開的濕潤,一下下燙到他心里。
將我哄好后,他霍然起身,眼底滿是決絕的陰鷙。
「擺駕長禧宮。」
確定季祁言離開后,我迷糊的眸子瞬間變得透亮冷靜起來。
哪有半分為愛尋死的沉迷。
昨晚被莫書謙折騰了好幾回,連胳膊都費勁。
沐浴時本就懨懨欲睡,干脆借勢造勢。
把季祁言從沈降雪榻上逼過來。
沈降雪恨我恨得牙癢癢,大張旗鼓地操辦小公主的百日宴。
季祁言去沈降雪那兒的次數雖少了。
卻在沈家父子徹底擊敗敵寇后,隨便尋了個由頭,將沈降雪升到妃位。
雖不及貴妃尊貴,吃穿用度皆與貴妃無異。
一箱箱奇珍異寶,更是流水般往永春宮抬。
眾人議論紛紛:「流水的貴人,鐵打的貴妃。」
我置之一笑。
我這人啊,沒什麼手段的。
只是會試一遍,所有能讓她死的方法而已。
小公主的百日宴是宮中難得一見的喜事。
闔宮上下,隆重至極。
我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宮裝,略施粉黛便趕去赴宴。
卻在剛跨進臨華殿,便聽門后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諷刺。
「某些人啊,尋短見有什麼用呢,不依舊還是阻擋不了我家娘娘復寵麼。
」
那是沈降雪身邊的大宮女。
掐準了時辰,有意在我剛進門時羞辱我。